一個是《周生如故》中一場剔骨劫賺足眼淚、“不負天下唯負十一”的周生辰(任嘉倫 飾),一個是《東宮》中貢獻多個虐心名場面、最終為兩國止戈選擇自刎的曲小楓(彭小苒 飾),如今,兩位扮演者共同出演《鳳凰台上》,虐點再續的情節引得網友将之戲稱為《東宮如故》。

劇集開篇,《鳳凰台上》以四句台詞快速鋪墊背景,随即便開始了恨海情天的戲碼,女主淩蒼蒼(彭小苒 飾)一劍刺向了大齊皇帝蕭煥(任嘉倫 飾)的胸膛,後者也是她的未婚夫。除了開局即高潮的虐點,《鳳凰台上》的節奏之快更是出人意料,短短四集便講完了男女主相識、相知、相愛的過程,并多次抛出反轉。

從叙事邏輯看,無論是霸道總裁強制愛的情節設定,還是高頻反轉帶起的強節奏叙事,都讓《鳳凰台上》呈現出鮮明的短劇特點。不過,這一點并不讓人意外,近兩年,不少長劇都開始在創作中引入短劇思路,從早一些的《墨雨雲間》,到後來的《臨江仙》《書卷一夢》《許我耀眼》等,長劇短劇化的發展走勢愈發明顯。

尤記得于正曾說過:“可笑的是還有很多人看不起短劇,其實這是時代的趨勢——短劇精緻化和長劇快節奏、濃縮叙事刻不容緩,真不知道那些吐槽的人在高貴些什麼。”而今,市場的選擇不斷給出答案,短劇持續産出爆款内容之下,這一趨勢也開始越來越深入地影響到長劇的創作。

重塑叙事邏輯,“吸睛點”更突出、更緊湊

談起長劇短劇化,《墨雨雲間》是一個繞不開的案例。雖然在短劇市場,複仇爽劇并不是什麼新題材,但墨雨雲間不需要太多鋪墊,就能快速打出爽點。

比如薛芳菲借姜梨的身份重生,開始為兩人複仇之路,《墨雨雲間》隻用了一集,就講清楚了薛芳菲如何被害、被活埋,以及如何與姜梨相識,并換身份重生。而借助高濃縮下的高潮情節抓人眼球,是短劇化的一大特點。

作為對比,在傳統的長劇叙事邏輯中,由于長劇本身的容量足夠大,長劇叙事整體更傾向于完整地呈現主角成長的整個過程。當然,不少長劇也會采用倒叙,插叙等方式,但整體的叙事脈絡是跟着主角的成長線走的。

經典如《甄嬛傳》,在這一點上就非常典型,盡管該劇并不是一部單純意義上的爽劇,但劇中也有爽點。很多人愛看《甄嬛傳》,也是更愛“熹妃回宮”後的情節,但在一部76集的長劇中,“熹妃回宮”已經到了第55集,爽點相對滞後。不過,如果沒有前面大幾十集的鋪墊,鈕祜祿·甄嬛歸來的爽感也不會那麼高。在這裡需要注意的是,《甄嬛傳》雖然很長,但幾乎沒有水劇情,這并不是所有長劇都能做到的。而若劇情注水,爽點又不夠密集,觀衆棄劇的概率就會越來越大,這也是很多長劇被吐槽的共同原因之一。

相比之下,短劇質量雖然參差不齊,也有很多無腦情節,但為了抓人眼球,短劇的叙事邏輯是完全不同的。比如在抛爽點這方面,短劇的叙事邏輯更傾向于,在開篇就放出像“熹妃回宮”這樣高強情節。《墨雨雲間》嘗試的思路與此相似,此前,該劇的編劇、導演馬詩歌接受采訪時曾說:在長劇的創作中加入短劇思維,要在短時間内給出足夠精彩有效的情節。

事實上,這樣的叙事邏輯在近兩年的長劇中已經非常常見。一個典型的表現是,很多劇集都嘗試在前1-4集,以密集的情節呈現主角的悲慘經曆。比如《藏海傳》開篇,小藏海親眼目睹全家被滅門;《鳳凰台上》除了上文所說的情人反目之外,蕭煥雖身為帝王卻無實權,還身患寒疾,被親人算計;前不久播出的《山河枕》中,丁禹兮飾演的衛韫則有着父兄、一衆将士慘死沙場的過往,甚至,丁禹兮在參演的多部古裝劇中都有類似特點,引得網友調侃:“幾部劇湊不出一個活着的親人”。

當然,隻在開篇集中呈現吸睛點是遠遠不夠的,在短劇快節奏的深入影響下,長劇的整體叙事都在發生變化。比如,長劇也開始加入更多反轉情節,就像《鳳凰台上》每集都有反轉,蕭煥和淩蒼蒼從仇人到愛人,太傅從助皇上上位的忠臣到謀奪權位的奸佞等;《臨江仙》中“純恨夫婦”的極緻拉扯,也是通過不同時空的交叉剪輯來完成;現代劇中同樣可以找到參照,《許我耀眼》以一個騙局開場,女主許妍何時“掉馬甲”成為抓人的鈎子,再加上男主身世變化、兩人感情轉向等,劇集也在一個個反轉中堆起強情節叙事……

可見類似的高密度反轉同樣在長劇中越來越常見,反映出長劇不再一味遵循線性叙事,而嘗試借助更多蒙太奇方式,将重要情節先抛出,再穿插相應背景、人物關系等,呈現出快節奏和高密度的吸睛點。

解構嚴肅,一部更比一部“癫”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看到一部更比一部“癫”的長劇走向市場,長劇創作進一步解構嚴肅,在設定上的嘗試越來越大膽。

一方面,短劇持續滲透到同時,也在提升觀衆對劇集設定及相關背景的接受度。比如短劇中爆火的重生題材,現在已經不需要做太多鋪墊,甚至隻用一句“我重生了”,觀衆就可以直接接受,相對應的,長劇也可以更大程度地壓縮鋪墊劇情,讓觀衆更快地進入主線設定。

比如《鳳凰台上》隻在開篇以黑屏的形式放了兩句話:“太傅,打算何時讓朕親政。”“蒼蒼嫁你之日,便是你親政之時。”短暫鋪墊快速拉開重要劇情,也讓觀衆看得更輕松,這與觀衆此前對一些劇集的評價“熬過前兩集就好看了”形成鮮明對照。

另一方面,脫胎于免費網文與短視頻生态的短劇,在設定上相對更前衛、跳脫。同時,短劇創作受限更小且完全TO C,相對更了解市場喜好,受此影響,短劇熱門題材也開始為長劇提供靈感。直觀的表現是,長劇市場除了如《墨雨雲間》《花間令》等重生複仇類的内容增多之外,像《赴山海》《書卷一夢》等系統+穿書的作品也開始出現,長劇在設定上呈現出越來越“放飛”的走勢。

此前,《書卷一夢》開播時,就憑借女主捅男二、男主捅女主、男二捅男主的“轉圈捅”名場面癫出新高度,而這一情景建立在女主宋一夢的穿書設定上,在摸索書中規則的過程中,宋一夢甚至在第一集就死了七回,男主南珩也在強大的劇本機制下,頻頻上演“我刀我自己”的爆笑場景。

相似的,《濾鏡》也是短劇化的“癫劇”代表之一,劇中女主蘇橙橙因為得到濾鏡手镯,可以變換不同容貌與身份,基于這一設定,蘇橙橙在與唐奇吃飯時突然翻窗跳河、不合時宜地變成一隻羊駝、孫悟空等名場面,幾乎都是“癫”到讓人噴飯的程度。而這類内容的巧妙之處在于,相關狗血橋段在劇中設定下不僅能夠合理化,也能借助短劇叙事邏輯成為出節奏的爆點,短劇思路的介入放大了劇集刺激感和爽感,也讓長劇中“放飛”的設定更好落地。

短劇化是手段,讓長劇更好看才是目的

當然,短劇對長劇創作的影響,并不表現為在創作上向短劇一味借鑒,而是兩者的優勢互補。客觀地講,短劇快節奏的叙事思路确實更符合當下的市場需求,而長劇的優勢則在于長期打磨的質感與内容厚度。

《墨雨雲間》之所以成為現象級作品,節奏、叙事、爽點等都是劇集結構優化下的亮點,讓人上頭的核心還在為自己而活的内核,以及飽滿的群像。比如劇中的長公主一角同樣出圈,其瘋批美人的形象一度讓人生恨,但當劇集揭開她的質子經曆,又讓觀衆生出理解與同情之感。

而在《書卷一夢》中,劇集在各種狗血橋段連接的瘋癫劇情下,呈現出“紙片人”的覺醒,這群隻存在于編劇筆下的人,開始逐漸嘗試對抗劇本機制,在劇本世界活出自我的主體性……從這個角度來說,長劇被短劇所影響,并不是以犧牲内容品質和思考深度為前提,盲目為爽點讓路。歸根結底,短劇化隻是手段,讓長劇更好看、更吸引人才是目的。

盡管直到目前,市場對短劇的評價褒貶不一,粗制濫造的帽子也還沒有完全摘下,但短劇對長劇創作的影響整體上呈現出好的走向,長劇短劇化也成為行業探索多元表達空間的一種積極嘗試。

其實回看影視内容的發展,幾乎每一種新的内容形式出現,都會被打上“low”的标簽,之前的網絡劇、網絡電影,現在的短劇,莫不如此,甚至更早一些,在電視劇出現時,影視行業在一段時間内,電影主創與電視劇主創之間也有着明顯的隔閡,兩者之間同樣存在“鄙視鍊”。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判斷非常主觀,且具有時間的局限性,随着内容的發展,市場判斷會随之發生變化,所謂的“low”也會逐漸不攻自破。

更重要的是,敏銳捕捉市場變化從來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從目前來看,長劇短劇化是市場的選擇,且反過來依然成立,長劇的很多思路也在影響着短劇的創作,兩者并不沖突。一如于正所言:“新時代要有新的方式引觀衆入場,并且第一秒開始就讓他們走不掉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