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全家一起在線看了徐峥的《逆行人生》。結束之後,老媽感歎:太真實了。
這個社會怎麼了?人到中年生存很難,這個社會是不是病了?
首先我承認我是個普通的人,平凡的人,十四億人中的普通一員。我沒有能力做到少數成功者的程度,我甚至沒有《逆行人生》主角高志壘那樣的專業技能。
也許人有說這個時代就是優勝劣汰,那我就是衆多被時代淘汰的沙礫之一,平凡大衆。
我是個兼職騎手,但我不做代買,所以電影中除了代買退單、吵架、車禍和單王的經曆我沒有之外,其餘的都經曆過了。短短的外賣生活,我真的全都來過一遍。
《逆行人生》太現實了,現實到隻有送過外賣才知道,那是麼多源于生活。邊看電影我邊給媽媽和女兒講述我經曆過相似的事情。
影片開始是主角高志壘中年失業。無論奮鬥多少年,打拼多少年,但是這個社會更需要有朝氣的年輕人,所以四十多歲的高志壘被裁員,惱羞成怒的他不滿公司賠償,堅持仲裁。
然而生活就是生活,總會有不順心的時候。高父突然重病,是生活給高志壘的又一記重拳。
面對高昂的醫保外費用,高志壘顧不上那麼多了,他不再堅持仲裁,而是立刻收下了公司補償的三十萬。
這是大城市大公司的做派。中國更多的是三、四線的小城市,更多的是小公司甚至就是個私人小作坊,一旦離職,是沒有任何賠償可拿的,小小的城市,一旦仲裁,瞬間傳開,以後工作更不好找了。
離職後的高志壘各種投簡曆,各種面試,各種挫敗,兩個月下來,這個擁有專業技能的人才仍然沒找到工作。好在妻子與他風雨同舟,兩人共同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和房貸的重壓。
直到有一天,高志壘看到了一個外賣站點,腦力勞動者常有的對體力勞動者的不屑,植根于高志壘的腦中,當他聽到外賣員的收入後,覺得這個行業至少可以讓自己有個過度,再說了,這個行業也沒什麼門檻,他一個高才生,送個外賣那是綽綽有餘,信手拈來的事。
于是,他内心不屑地走進了外賣站點,租車、買裝備。
我之前買了一套裝備,也花了一些錢,至于車,我沒租,我算了一下,租車還不如買一輛車劃算呢,于是我就買了一輛電動車,就算不送外賣的時候,我也能用。
從小看的動畫片都是相同套路,主角快被打死的時候才能小宇宙爆發覺醒逆襲。《逆行人生》也用了相同的套路。
主角高志壘看不起外賣行業,堅持自己的原則,受了客戶的委屈一定要較個真,辯個是非曲直,完全不能接受無端的指責。于是一個月下來,十一個差評。
這時候高志壘還不能接受自己已經是社會最底層打工人的事實。
定位不準、出餐慢、網絡不好,這些都是我經曆過的,相信所有的外賣員都經曆過。我有一次被導航導到一個緊鎖的大門前,取餐就在大門的另一側,但我就是過不去,沒辦法,出了小區繞了一大圈才繞到。還有一次跟高志壘的遭遇很相似,我把車停在一個步行街的入口,因為看到大門是緊鎖的,上面還貼着一張紙,寫着早5:00——7:00車輛可以通行。我取餐都是中午了,這個門指定是不用的呀,我就把車停在了門前,結果我出來之後,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看門大爺劈頭蓋臉把我一頓訓:這不讓停車不知道嗎?我一臉懵,脫口而出:我看門鎖着呢,就停這了。大爺說:你停這了,送貨的車怎麼進呀?我心想白天不是不讓過車嘛。可是嘴上沒說什麼,一般大爺們都脾氣大,跟他頂嘴容易把他氣着。大爺繼續說:我都想把你車推倒了。我心想,多虧你沒推倒,不然這麼重的車,我都弄不起來。我一邊道歉一邊騎上車走了。
我不做代買,因為出資有風險,所以我沒遇到過代買退貨的情況。但我遇到過送餐時完好,半小時之後打電話說奶茶撒了,要我賠錢的。遇到這種情況就得認,你不認,客戶就會投訴,隻要投訴,你就白幹了。所以我告訴她,加我微信,我把錢給你。後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她一直沒加我微信,這事就這麼過去了。不過如果真是賠了錢,心裡一定很委屈。
接單等級低,接不到好單。衆包更是如此,我們跑衆包的,也就是兼職的,能搶到的單子一般都是邊遠地方的單,要麼是定位不準的,要麼是八樓九樓沒有電梯直接爬的,要麼是小區樓号誰都不挨着誰的,總之垃圾單中的垃圾單才是分配給我們衆包騎手的。全城跑,直線距離800米的單子我曾經跑了五公裡,因為直線沒有路,我總不能飛過去呀。
影片中的主角為了接單,飯吃不好,低血糖,人暈倒了,微笑行動沒過,被封号了。我沒有那麼嚴重,我隻是接單時中午不吃飯,然後跑到一點多時會覺得頭暈,就喝一瓶咖啡,又補糖,又補水,又補體力,又補精神。然後繼續,能堅持到下午三點多,到三點多的時候兩條腿就有些發抖了,那個時候再回家吃飯。微笑行動是不敢不過的,每天上線要打卡,送完第一單就緊跟一個微笑行動,之後就是随機的了。總之裝備不整齊是不行的,這也是為什麼我在送外賣之前先要買齊裝備的原因。一旦被封号,就沒得做了。
直到房子快保不住的時候,高志壘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他需要這份工作,他需要錢。因此,高志壘決心要做單王,他要拿到單王的獎金,這樣就可以還了這個月的房貸了,房子就能多保一個月了。
同時,職業人的敏銳,讓高志壘決心開發一個更加精準的送餐導航小程序。
送餐的過程中,他看到了為了給孩子治病,住在垃圾站旁的一家;看到了獨自帶着孩子送外賣的年輕媽媽;看到了年紀輕輕就失去了一條腿的前戰友;看到了鬓發斑白還要跟年輕人一樣跑單的老大哥;看到了為了朋友跑到崩潰的單王……高志壘覺得,跟這些人比,自己的生活還是很可以的,而這些人并沒有放棄,所有人都在努力向前奔跑。
同時,高家全家努力。母親操持小超市重新開業,腦出血後遺症的父親代收快遞,女兒不再去昂貴的國際學校,妻子邊直播,邊去美甲店打零工。
當高志壘沖刺單王時,他是幸運的,他沒有遇到等餐、爬樓、家人住院等意外事件。然而,就在他最後一單快要送到時,突然的車禍讓他險些與單王失之交臂。他顧不上去醫院,顧不上查看傷情,一心就是按時送到。于是,在最後一秒,在吵鬧的酒吧裡,單王産生了。
徐峥扮演的高志壘其實車技比我好多了。我弄不動那麼沉的車,道路中間的隔離帶行人路口,電動車是可以通過的,可我是從來都過不去,那裡的緩速帶我上不去,所以我每次都是到路口掉頭。我的城市裡也有電影中出現的大坡道,那是一個人行天橋,是去一個很大的小區的必經之路。車技好的騎過去,車技不好的推過去,像我這種推車都晃的,我就每次隻能把車停在天橋下面,走着上去,過了天橋到小區還有十多分鐘的路要走,那裡我去過兩次,每次一個來回光走路就要半個小時。沒辦法,衆包隻能接這類的單子,是全職不接的單子,才能放出來讓我們有機會搶。
我每次給車充電都是下線之後到離家比較近的小區給車充電,然後我步行兩站地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去人家小區取車。小城太小,不是每個小區都有投入使用的充電樁。
我邊看電影邊羨慕電影裡的城市,太好了,冬天雖然也需要穿棉服,但完全不影響送外賣,樹還是綠的,一年四季都能送外賣。不像我們這座小城,國慶剛到就瑟瑟發抖了。冬天如果還想繼續送外賣,就還得再投入新的裝備:棉衣棉服帽子手套護耳頭盔和車前擋風的棉圍擋。而且手機一凍就掉電,充電寶跟着一起掉電,電動車電瓶也很快就掉電。裝備配齊至少投入也要大幾百,跑個衆包能掙到多少錢還不一定呢。電影裡的單價已經很高了,我接過不知多少不足三塊錢的單子了,不接就更沒單了,有時幾十分鐘都沒單可搶。外賣的黃金期早過了。
《逆行人生》主角憑借自己出色的專業技能,在結尾處為自己赢得了入職外賣技術開發的機會。但是更多的人,仍然在社會的底層與時間賽跑,仍然在中年人生中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