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決心》在尊重真實故事本身的基礎上,做了一些影視化的改編處理。不管是故事原型還是改編的電影,都引起了不小的關注和讨論。
主人公李紅的一生,被困在家庭的位置上,被困在母職的責任下,被困在妻子的牢籠中。選擇出走時,她擺脫了所有身份,重新做回自己。這樣的故事,對于千千萬萬個被家庭瑣碎羁絆的女性而言,是很有現實意義的。
無休無止的等待
李紅的一生都在等,年輕時她在等原生家庭,成績優異的她為弟弟和整個家放棄了求學機會;被迫下崗後,她在等丈夫孫大勇虛與委蛇給她找不到的工作;中年時,她在等女兒上學,求職,升遷;當姥姥後,她在等外孫長大,上幼兒園。
這些等待,都是以她的犧牲和委曲求全為代價。原生家庭收獲了一個懂事勤勞,會幫家人分擔壓力的長女;丈夫收獲了一個賢惠的妻子;女兒收獲了一個慈愛,包容,溫柔,為自己付出的母親。
李紅用自己的付出換來了全家人更好的生活,乒乓球比賽獲獎的孫大勇,雙雙升職加薪的女兒女婿,在每個人都活出自己的精彩的時候,隻有李紅還在原地蹉跎。李紅的等待,讓她自己變得麻木,變得失去自由,被家務腐蝕,在家裡變得隐形,變得透明,變得不重要。
她的等待,是沒有結果的,家庭的壓榨,更是她自我形象被磨滅的過程。
丈夫形象是無數中國家庭的縮影
人們對孫大勇的形象評判不一,有人對他恨得牙癢癢;有的人覺得,他在婚姻裡沒出軌、沒家暴,隻是有點自己的愛好;有的人說,不論孫大勇是什麼形象,有丈夫這一男性形象,才能算有個家。
不同的聲音,歸咎起來還是來自于父權社會下人們對男女預設畫像的不同。傳統文化下要求家庭中的女人要做好家庭的職責,恪守本分,勤勞持家;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時代背景下,要求女性獨立自主,自立自強。于是李紅的畫像便形成了,她既有傳統社會下女性為家庭的勞累付出,又堅持在外打零工争取“屬于自己的錢”與孫大勇AA日常生活開銷。
人們對男性的畫像往往是模糊的、似是而非的、界定不深的,孫大勇滿足了男性基本的道德标準,不出軌,不沾花惹草,也會給出自己相應的那部分生活開支,并非一毛不拔。但男女兩性預設畫像的模糊和不平等,或許也能讓我們意識到,女性地位仍然處于劣勢。
在家頤指氣使,大男子主義,自私自利的“鐵公雞”尚能稱得上老實本分。孫大勇對李紅的壓迫是那麼理所應當,吃飯少放辣,敲窗要醋要蒜,明明不會照看孩子卻一定要求李紅用尿布。他對李紅的指揮理所當然,對李紅的反駁也有着滿滿的不耐,遇到談不攏的事情,一句輕飄飄的“就憑我比你明事理,就憑我才是一家之主”抹殺掉李紅所有的意見和情緒。傳統大男子主義下對女性話語權的漠視,和在家庭中對女性的剝削,被女性導演以及女性視角赤裸裸的展現出來。
出走的那天,李紅才是李紅
李紅真正的離開,是家裡所有人逼迫的結果。李紅在出走這件事情上,有過三次情緒的起伏。
第一次是在路邊遇到自駕遊的車隊,走過大江南北的自駕遊旅人為李紅科普這種自由的生活。留下的那個手絹在李紅心中埋下了自由的種子。李紅出現抑郁傾向和精神問題後,和弟弟撕破臉要來工資,在女兒女婿的支持下首付買下一輛小車,買來露營裝備,這是李紅第二次想要出走。一家人獲獎升職,接連慶祝,讓她意識到自己在原地踏步,又被牢牢困在了家庭中,她看到自己堆在陽台上落灰的戶外裝備,想起被一次又一次推遲的同學聚會,最終選擇離家。
數次的妥協和想要出走的念頭中間,她依舊在為家庭做犧牲,為女兒看孩子,為丈夫做家務,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家庭主婦。我認為真正讓她出走的,是李紅本人對追求自我這件事的渴望,她就算生長在被規訓的原生家庭環境中,生活在傳統守舊的家庭中,也從沒有放棄對自我和獨立人格的追求,考大學,打零工,要工資,攢首付。一步一步,都是她追求自我的證明。李紅在傳統家庭模式下做到了自我的覺醒,獨立自強,為自己争取了更多話語權,所以她最終才能掙脫家庭的束縛,逃出桎梏。
電影拍攝完成後,李紅的飾演者詠梅與故事的原型蘇敏進行了深入的交流和對話,電影中的李紅走出了家門,現實中的蘇敏也正在路上。
李紅所講的故事,是蘇敏的真實生活,也是很多普羅大衆婦女形象的縮影,故事之所以能拍出來,是因為中國還有無數個為家庭犧牲奉獻,包攬家務的家庭主婦們在日夜操勞中被困于此,日複一日,為家庭付出的同時,也丢失了自我的話語權。
蘇敏的經曆是許多中年婦女的典型,青年下崗,中年打零工補貼家用,帶孩子,洗衣做飯包攬家務,看孩子培養隔代孫輩。她們大多都沒能被記住,隻能從日漸彎曲的腰椎,粗糙的雙手,家人生活的習以為常中得到滿足感和獲得感。蘇敏的例子也告訴了更多女性,人生的活法不止在家中,還可以在路上,至于想怎樣活,都是自己的選擇。
《出走的決心》遠遠算不上滿分電影,現實中蘇敏的丈夫與電影的孫大勇僅僅是小巫見大巫,無數個艱辛操勞的日夜,無數次無私的奉獻和付出,兩個小時的電影是說不完的。李紅的困境是傳統社會父權體系,與時代潮流一起賦予的結果,也折射出無數個中國式家庭的現實縮影。
這個故事好就好在講出了掙脫束縛的勇氣和出走的決心,希望這個故事能啟迪更多女性的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