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13時30分許,4名年輕人在張家界天門山跳崖。經當地公安部門查證,4人均為自殺。這幾名年輕人均在外務工,最小的23歲,最大的也不過34歲。

根據新聞報道,這4名死者通過群聊的方式策劃,他們以一種決絕的方式離開。在跳崖之前,他們已事先服下了毒藥,還留下了遺言:“本人***,具有民事行為能力,本人是自殺,與其他人無關。”

是什麼樣的原因讓這四名正值青春年華的青年以如此方式宣告自己與世界告别的決心?如果要從這四名年輕人身上尋找共同點,貧窮的身世和崎岖的命運或許是他們的共性。其中一名自殺青年彭志軍初中沒畢業就外出務工,在勞務市場找了一個刮膩子的活兒,辛苦又枯燥。每天早上六點上班,下午六點下班。他很少參加同事們的聚會,又一次同事在街上碰到彭志軍,他穿着一件襯衫,外面套了件小西裝,頭發梳成殺馬特造型,乍眼的藍色。在他人看來,是一種奇葩而難以理解的選擇。
出身底層造型殺馬特的彭志軍為何後來會走上自我了斷的道路呢?在2019年12月,紀錄片導演李一凡的作品《殺馬特我愛你》在廣東時代美術館上映。該片即講述了紅極一時也極富争議的年輕底層群體“殺馬特”的故事。

在紀錄片中,我們看到殺馬特回憶自己第一次進工廠的年紀:最小的隻有十二歲,最大的也不過十六七歲,回憶沒有父母的童年,回憶在工廠流水線上辛苦的生活,回憶拿到手的微薄薪水,回憶在唯一能夠消費得起的溜冰場玩樂,回憶被黑工頭欺騙威脅的往事,回憶由于誇張發型不再被工廠接納的日子。
他們渴望得到關注,哪怕隻是異樣的注視,哪怕這樣的發型隻會讓路人指指點點,至少,他們在别人的眼中存在過。

某次采訪中,李一凡談到:“我們經常被很多人诘問,你是不是消費鄉村,你是不是消費殺馬特。我覺得很可惡。那些漠視的人,總覺得别人好像在消費,他啥都不管、從來不參與。”
在那個被轉發了2.1萬的一席演講中,李一凡導演在最後說:
“每個人都是活在社會裡面的,每個人的處境都是社會的處境,每個人的曆史都是社會史。關注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關注社會,隻有在你對社會的觀看沒有盲點的時候,你才會發現自己不是活在《西部世界》那種歲月靜好之中。”
中國的城市化一直在進行,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城市化率已經達到了51.27%。當前國家正處于城市化進程的最快時期,城市化率以每年2%的速度遞增。

《下一個素熙》改編自2017年韓國一名在通信公司客服中心實習的學生跳入水庫自殺的真實事件。影片分為前後兩個部分,前半部分主要描述了素熙從開始實習到去世的過程,後半部分則是由裴鬥娜飾演的警員宥真探索素熙最終選擇自殺的原因以及這背後一系列的社會問題。
電影的主人公素熙是一個性格直爽的孩子,她熱愛舞蹈,舞技超群,為人仗義,敢在料理店與不尊重朋友的陌生大叔怒嗆。為何這樣一個年輕氣盛,生命力如此頑強的孩子最終卻選擇了孤獨的死去?在影片的前半部分鄭朱莉用一種極其微妙的手法帶觀衆走進素熙的生活,她未曾直接描寫素熙矛盾變化的心理,而是強調素熙身處的環境以及與他人之間的關系,讓電影的感情線和影片的氛圍融合在一起,觀衆也能順理成章地理解素熙為何不得不選擇自殺。“性格直爽的素熙,從某一件事以後變得很安靜、很安靜,很憂郁。”

素熙在影片中看起來總是十分孤獨,無論是影片中的人物還是觀衆都對她不甚了解。素熙為什麼在影片中一步步陷入了孤立的處境,其實并非無迹可尋。素熙在回家的車中曾向父母透露辭職的想法,母親沒聽到後明明可以再多多關心一下,卻沒有這樣做。素熙在和朋友的談話中也曾被提問:“工作是可以随便辭的嗎?”在潛移默化中,素熙已被漸漸推入一個孤立無援的境地,在擺脫工作的過程中卻逐漸被工作所掌控。
在影片中,素熙的工作有過兩名主管,第一名主管因為扛不住壓力選擇了自殺,之後才無縫銜接第二個主管。在鄭朱莉導演做前期調查的時候,在真實案件中學生所任職的客服中心三年前曾有過一位主管自殺。導演将這一事例與影片片名巧妙地結合,因為曾經自殺的主管并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學生的任職環境也沒有得到明顯的改善,于是與主管自殺相似案例的學生則成為了下一個受害者,也就是“下一個素熙”。

無論是将中國小城的殺馬特青年,還是在社會大體制下被無情碾壓的素熙,亦或是天門山下決絕赴死的4個青年,世界各地城市化下的結構性困境和社會體制問題越來越明顯。在素熙獨自坐在酒館決定赴死前,落在她身上的光隻剩下腳邊的短短一束。素熙沒能等到春天再死,天門山下的青年也不再有痕迹,這不僅僅是一個社會的哀歌,也是我們這代人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