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劇荒的空虛中,剛好有一部劇冒了出來。
壓了兩年,上線登上網播劇熱榜第一。
這把火,可來得不容易——
《君子盟》
播到現在,争議有點大。
有人說cp難嗑,有人說演員呆……
我挑一天刷了。
問題并非沒有,但更引人注意的,是這劇裡的“新”。
國産古裝劇,終于不再甘于在安全區裡集體擺爛。
01
伴月戲樓,京官設宴。
花魁從天而降。
戴着木雕面具,唱着詭秘的歌謠。
這叫傀儡舞,在京城權貴中格外風靡。
旖旎的氛圍中隐隐透着一絲異樣。
花魁垂下未有絲毫動作,頭歪向一邊,無任何生氣。
似鬼,如魅,就是不像人。
伴着绮麗舞蹈的,是沉浸式的4D觀影效果。
“電閃雷鳴”,如臨其境。
甚至花魁頭上的“天火”,都來的如此真實。
沿着發絲,燒完頭飾。
燃到脖子、胳膊……
不對。
台下觀衆的表情從驚喜轉成驚吓——
這是真着火了!
火勢蔓延很快,纖弱的花魁身體沒多久便被燒完,直至燒斷了繩子,垂下兩張豎幅:
“傀儡作惡其主當誅,狗官今在亡我大雍。”
公開拉條幅,沖的是他——
蘭珏(井柏然 飾)。
現任禮部侍郎,未來禮部尚書的有力候選人之一。
乍一看,這人的确值得舉報。
為了上位,他一套一套的。
普通的官員容易買通,但是清廉正直的怎麼對付?
名利名利,有人貪利,有人愛名。
蘭珏的老師、前禮部尚書,十分在意自己政治清譽。
為了得到他的舉薦,蘭珏就另辟蹊徑,幫他還原家鄉的味道。
還輾轉給他弄來新式“錦旗”,他非常感動。
作為男主,如此擅于鑽營,為何?
别急。
劇情往後發展,觀衆才發現, 蘭珏一切作為,均來自他的身份焦慮。
父親被誣叛國通敵。
而他就稱為罪臣之子。
他的着急就在于,必須為父親洗刷冤屈,也摘掉自己頭頂的帽子。
那場傀儡戲上的條幅,好像就是為了專門揭他老底來的,在後台,他還發現一張紙條——
“通敵叛國百死難贖,今夜子時昭爾罪行。”
意思即是說,到了子時還有一場大戲等着他。
看得出來,《君子盟》的背景是朝廷權謀。
但放在台前的,是懸疑奇案。
這就引出另一個男主——
張屏(宋威龍 飾),人稱拉面神探,未登科士子。
一般這種被稱作“神”的人,總有地方和普通人不一樣。
除了夠聰明,張屏有着超乎常人的“軸”。
他能為了幾文面錢,追到蘭珏府上。
更會為了查明案件真相,幾天茶飯不思,甚至不惜得罪權勢。
他就像一條鲶魚,攪動了京城的一潭死水。
正如這次,他發現,名伶着火的秘密在于頭油。
當技工為了制造“電閃雷鳴”效果而打起火時,裝置上的水晶珠聚集熱量,精準投射到名伶腦袋上。
所謂“天火”,就這麼熊熊燃燒起來。
而名伶,正如觀衆所見,從出場就已然是一具屍體。
《君子盟》的設定就由此立下——
蘭珏從潛伏的幕後走上前。
張屏則從前方的案件一步步深入幕後。
他們,會結下什麼樣的同盟?
比起案件本身,案與案之間的彼此勾連,可能才是全劇最大的懸念。
很快,又一起案發。
楚啟兒,精通曼妙的輕煙舞。
兩側畫工精緻的大鼓像施了法術,随音樂噴出煙圈。
舞者穿梭其中,柔若無骨,煙一樣自由。
同樣也在表演最精彩處,突然驚變。
當做完最後一個定身動作,楚啟兒全身龜裂,一動不動。
死狀尤其恐怖。
像是忽然“被鬼攝了魂”。
一番勘察,指甲發烏,銀針伸口裡發黑,是中毒沒錯了。
誰要殺了她?
更費解的是,下一組受害者是和任何人都無利益瓜葛的四胞胎畫家。
平日裡,他們也不愛與人交流,住的遠離人煙,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搞藝術創作。
死亡現場駭人。
進屋,迎面撞上的是一張畫着鮮紅樹枝的屏風,強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繞屏風而過,房間裡,是橫陳在地上的殘肢。
可偏偏,少了三個頭顱,六根手臂,和一具完整的屍體。
好像案件毫無關聯。
但張屏發現了隐秘的細節——
那一抹紅。
楚啟兒的定格動作,是一枝道具蓮花的綻放,噴出紅色的煙霧;
神醫看的書裡,有多餘的紅色印章;
四胞胎作畫的顔料裡,用過大量紅色。
兇手仿佛是挑釁一般。
還故意留下線索——
蓮花花瓣上留下三個字:因吉天。
遍查古籍,他們發現因吉天的傳說裡,有六位各司其業的神仙,分别是:
醫聖翁兀勒、舞聖阿娜日、農桑之聖贊桑、典獄之聖烏尤、樂聖羅娜錦、智慧之聖莫日根。
每一個被害者毒發身亡的瞬間,正是畫上幾個神仙的姿态動作。
如果說楚啟兒對應舞聖。
神醫對應醫聖。
而四胞胎丢失的殘肢,正好可以組成四頭八臂的形象莫日根。
難道……
兇手要殺每個領域的一個翹楚,來召喚神力?
按照六聖賢降世的順序,下一個,正是探案之神。
所以。
兇手的下一個目标,會是張屏?
查案查到自己頭上,不得不讓人汗毛直豎,這場大戲到這,才徐徐展開。
02
打開《君子盟》,目光始終會被兩個方向吸引——
一是案件。
另一個就是案件中的奇幻古風大秀。
不隻是劇中具體的舞台,整部劇,都是展現華麗展現美的舞台。
他神秘詭谲,奇詭豔麗。
将中式民俗奇幻發揚得令人舒适。
比如,前幾集中最令Sir印象深刻的,是兩段鬼魅舞蹈。
開頭傀儡舞。
大紅燈籠高懸,歌者細膩的嗓音唱起神秘的歌謠。
鏡頭從來不正面死闆地拍攝名伶段身姿。
而是俯視、仰視,甚至旋轉。
要拍正面,也是切的大全景,氛圍感拉滿。
紅衣并戴着面具的舞女仿佛被燈籠發出的紅光淹沒,與普通人世隔絕。
落下的豎幅,像挽聯,血紅的大字,更是将這鬼魅推到極緻。
再看另一段舞蹈。
不光詭,還夠幻。
舞者手腕上的配飾,不僅好看,還是重要道具。
華麗的金飾上配有點煙器,煙裡含有緻幻成分,舉手投足間都能扔出魅惑的煙圈。
手花一搖,俏皮的煙圈更是一個個蹦出來。
舞蹈本身顯然是參考了“飛天”的造型,裙擺後彩色的煙霧更是增加了豔麗氛圍。
畫聖幻覺這段,仙樂飄飄。
但鏡頭一拉遠,沉重的黑雲填滿了小樓周圍的所有空間。
孤獨,危險。
這正暗示舞蹈中的陰秘詭谲,與其中暗藏的殺機。
這才是有東方色彩的奇幻。
隐喻、含蓄。
而不是直給的血腥和恐怖。
在傀儡舞名伶案中,就僅是一個普通官兵在走廊上交接證物的場景,劇也要将它拍得影影綽綽。
木質長廊隐在茂密的楓葉後,東方美學的質感時刻不落。
再回到四胞胎命案現場,大門打開,不是直接殘肢沖擊,而是隔了一道詭異的屏風。
與之而來的,是角色的台詞:
血腥味。
紅色的梅骨本就給人陰暗的猜想,這台詞一說,本來二維的畫面,瞬間變成了四維。
聲、味、畫、感,一起襲來。
接着,大家沒有直接破屏風而入,而是給了演員一系列側面反應鏡頭。
驚訝害怕的臉、身後偷偷拔刀的侍衛,和“噌”的一聲劍響。
剛剛松了一口氣,節奏、音樂又忽然上升,給了屏風一個慢慢靠近的旋轉鏡頭,懸疑氛圍達到頂點。
主角們,這才進入到房間内部,看到了殘肢遍地的血腥場景。
這場景也隻是一閃而過,還用紅色的濾鏡蓋住了。
血腥的場面事實上一個鏡頭都沒有,可通過前面的氛圍營造卻造成了更加血腥的觀感。
所以布景不再是擺設和玩物,而是融入成為叙事的一部分。
而故事線的展開,又加劇了氛圍本身的恐怖,妙。
03
老實說,我樂于看到國産古裝劇被倒逼着升級換代。
很久以來,古裝劇習慣了流水化生産,服裝道具統一批發,人物造型是複制粘貼的影樓古風照。
古裝劇,觀衆已經審美疲勞了嗎?
其實大家疲勞的不是古裝。
而是套路。
隻要精細打磨,挖掘傳統,照樣能産生爆款。
2021年,河南台春晚上的節目《唐宮夜宴》,讓老牌衛視重新出圈,掀起一陣古風舞台熱潮。
14名舞者,身穿唐式戲服,在古畫裡嬉笑打鬧。
舞台特效随着舞蹈動作變化,仕女畫幻變出山水,山水又漸變至金碧華宮。
元宵晚會,古畫的特效升級為實景,串聯起河南的名勝古迹。
從河南博物院,到應天門明堂,清明上河園,登封觀星台。
觀衆愛看,當然是因為夠好看,夠舒服。
經過幾千年還能傳下來的文藝造型,足以證明這些傳統在主流受衆裡的認可程度。
這些年,帶點東方美學傾向格外受到年輕人歡迎。
千篇一律、沒有辨識度的古裝已經被抛棄了。
觀衆需要的是有審美意識的古風。
《君子盟》裡,也有大量的舞台表演。
但劇中展示古風審美的舞台,其實也延伸到了生活場景的很多角落。
精緻的服化道,就算被壓了兩年,審美依然是在線的。
當初公認場景精美的《風起隴西》《夢華錄》,很多景用的都是《君子盟》的同款。
但是審美,不是單一的、懸空的矯飾。
美更重要的是真實和貼切。
比如前面的傀儡舞。
靈感來源于福建梨園戲。
梨園戲中有一表演科範,醜科,身體動态如傀儡般,動作都是以重心下降所呈現出的下蹲動作為主,因為“醜科”這類人物通常都身份低微。
而幕前舞者跳的詭異舞蹈,是由竹簾後的黑影怪物操縱。
暗示案件背後形狀缥缈的黑手。
道具的設計,對應人物屬性,也是一種令人感覺妥帖的美。
蘭府雅緻精美,代表蘭珏的品味和身份。
但張屏的生活場景,就不必一味追求精美。
樸實但幹淨,昏暗中又帶有煙火氣,才更能代表他的性格。
甚至連張屏生活小巷的路人都是有設計的。
每次收攤經過的街坊都是同樣的人。
看來,這些已經是融入市井生活的習慣了。
京城裡的小民,做完工、收了攤,也就晚飯後這點時間最為空閑,聊天嗑瓜子,平靜悠然。
所以,在這種生活環境中成長的張屏,生活無憂,沒啥大目标,身邊還有個忠犬朋友,平日裡唯一的興趣就是查案,這才養成了他單純一根筋的性格。
可就是這樣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卻被命運糾纏在了一起。
這才是最大的戲劇張力。
中式奇幻元素,是一座富礦,缺的一直是精細的挖掘。
能把它用于故事,而不是簡單的噱頭。
碰撞出新的形式,而不是重複最刻闆的符号。
國産劇才能從枯竭的類型中打開另一扇門,一步一景,氣象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