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去看了白塔之光在慕尼黑的展映,這片從年初柏林開始口碑就不錯,我也一直期待。此前沒有看過張律導演的作品,看的時候覺得意向很多,我不知道以什麼主題思路來理解它,映後和導演的Q&A環節給出了一些提示。

根源
巴黎老同學的自殺,歐陽文慧認為北戴河是自己的老家,谷文通讓租客用家鄉話罵人,谷運來定居北戴河的原因是兒子小時候非常笃定地說這是我的家。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老家,不僅是地理屬性的,更是精神屬性的。笑笑對谷文通,谷文通對谷運來,都說過“你手上的血管像蚯蚓”,我将之理解為一種詩意的表達,也過度解讀為蚯蚓是一種往土地裡鑽的生物。

上一代和下一代的關系
“姐,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爸了”“笑笑很像你,數學好”“爸爸就是最牛逼的”好幾處的台詞和場景都包含着這種代際間的傳承。最終場景裡,雪地裡的谷文通變成了谷運來,模仿是成長的第一步,大部分人最早的模仿對象就是父母。我們的下一代也會循着類似的軌迹走下去,谷文通不寫詩了,但還是會給女兒讀詩,歐陽說“你的禮貌和他的禮貌不同”,傳承可能是一條小路,我們都會走出自己歪歪斜斜的腳印。

中年人如何對抗衰老
谷文通從布鞋換成了歐陽文慧的帆布鞋,他不再寫詩了,他說自己現在就是個吃貨。他嘗試對抗衰老,嘗試與迷茫抗争,但實際上他不知道自己在對抗什麼。張律導演說,谷文通是讀詩,寫詩,受詩影響的人,詩歌會在他們的身體内留下獨特的構造,他們往往選擇不與時俱進,這不是說與時俱進不好,隻是用心觀察的話,會在他們身上發現許多閃光之處。谷文通隻穿了一次帆布鞋就換回了布鞋,他選擇不迎合年輕。


路燈下分開的兩個人沒有了影子,相擁以後又擁有了影子,這是極溫柔極浪漫的一刻。谷文通和歐陽文慧之間的愛是被打濕的火柴,它具有燃燒的能力,同時你知道永遠不可能燃起來。你無法指望依靠它取暖,但它的存在也是某種安慰。

影子

張律導演說:看他本人的時候,有時候抓不住他的本質,反而是去觀察他的影子才能看到他的本質。影子是一個輪廓的東西,而非細節的東西。導演提到了朱自清的背影,如果描寫的是父親的正面,我們會集中于父親表情的細節,而一個背影直接勾勒出了父親的形象。影子可能是模糊了細節的,但反而更清晰地捕捉人物。

這周我又去看了張律導演的慶州,發現我在觀影時很努力地去抓住各種意向,嘗試理解作者的表達是一件愚蠢的事情。現在想來,無論白塔之光還是慶州,都隻是劃拉一片兒地方,然後靜靜地看角色們在其中流動而已。此時此刻,我看到了一朵特别大的白雲,它長得真的很大,也很白,所以我把它拍下來了。我現在沒有具體的目的,但誰知道若幹年後我會不會一直想起這塊雲,它就變成了我的無影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