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底,有這樣一部奇特的電影上映:
--它的前期拍攝成本僅幾十萬,卻在第13屆FIRST青年電影展上一鳴驚人,獲得“最佳電影文本”獎,赢得《無名之輩》的導演饒曉志力挺,為它監制,保駕護航。
--它上映前,甯浩、吳京、郭帆、文牧野、姚晨、路陽等多位影視圈大咖自發為它助陣,給予極高的評價;連影院也毫無吝惜,用排片鼎力支持。
--然而,上映後它卻遭遇了滑鐵盧。首日上座率僅1.7%(同日是《我和我的祖國》上映的第61天,上座率3%);截止今日,票房仍未超過1000萬。
這麼大的反差,難道之前諸位大咖的力薦隻是打人情牌?
不! 在古木看來,它不但是部佳作,還是2019年最令人驚喜的影片!
古木将它推薦給你,不是為它鳴不平;而是知道,辛苦了一天的你,一定能從它那裡獲得幾許歡快、幾許寬慰、幾許溫暖、幾許浪漫。
答應古木,不要看了片名就跑。
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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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的夏洛克》

01
它為何會在上映後滑鐵盧?
首先、它的片名很勸退。《平原上的夏洛克》給人一種不中不洋的違和感。
“夏洛克”意指夏洛克·福爾摩斯,是英國偵探小說家阿瑟·柯南·道爾塑造的經典神探形象,經由本尼英倫腔十足的完美演繹,風靡全球。将這樣一位英國神探,放置在富有農耕特色的平原上,有一種土裡長出了炸魚薯條的突兀感,實在不太相宜。

其次、它的宣發很勸退。通常而言,明确的類型定位,是吸引目标受衆最有效的策略。然而,下面這張宣傳海報卻給影片貼上了林林總總近十個标簽。這些标簽每一個用的好,都能觸達不少受衆;放在一起卻互相拆台,讓人生出這樣的困惑:這到底是一部什麼電影 ?
這種困惑或許正是宣發方的策略:讓觀衆産生好奇,走進影院一探究竟。
但是,這個策略對于一部“導演、演員、題材”均無高号召力的電影,實在過于激進。

再次、它的題材很勸退。這并不是說農村題材沒有佳作。《李雙雙》《喜盈門》《一個都不能少》《活着》《紅高粱》《黃土地》《那人那山那狗》等,都是不容置疑的經典之作;還有近年的《喊山》《心迷宮》《Hello! 樹先生》,去年的《過昭關》都赢得了不錯的口碑。
但幾部佳作,尚不足以打破題材自身的限制。

從上方古木整理的表格中可以看出,農村題材電影低票房、低市場号召力,是普遍現狀。造成這種現狀的原因非常複雜,既有宏觀層面時代發展、城鄉差距拉大等因素,也有微觀層面創作者心态浮躁、受衆娛樂性偏好等因素,在此就不展開讨論了。
以上三點,在古木看來,就是造成《平原上的夏洛克》在上映後滑鐵盧的主要原因。
02
為什麼說它是2019年最令人驚喜的影片?
古木有五個理由:
第一、導演雖是新人,但功底紮實有新意

《平原上的夏洛克》雖然是導演徐磊的長片處女作,卻不是他第一次“觸電”。
事實上,徐磊曾先後到中國傳媒大學影視學院、電影學院導演系進修,并在此後的十餘年以攝影、編劇和導演的身份參與了多部廣告、紀錄片和電影的制作,積累了大量的經驗。

從視覺風格上就可以看出,本片對農村題材的表現有很大突破。
導演在紀實風格的基礎上,通過鏡頭的運動、景深的變化、光線的對比和色彩的鋪陳,使畫面既保有生活樸實的質感,又具有細膩詩意的描摹,層次豐富、富有張力、飽含溫度。

此外,導演對于鏡頭視角的選擇,也常常出人意料。
影片中至少有三到四個鏡頭,是完全從影片人物身上跳脫出去的。這就使得影片内多出了一位看客。作為觀衆,我們從這位看客的視角偷窺到了我們本不會看到的東西。這種“噓,給你看個好東西”的交流感和私密感,讓我們的觀影體驗意趣十足。

從蒙太奇風格上來講,影片大量的使用了“跳切”的手法,将事情的開端和戲劇性轉折并置,創造出極強的戲劇張力和荒誕色彩。

在整體風格有所突破的基礎上,導演還創造出了個别極具美感的鏡頭(例如:往塑料遮雨棚上倒金魚,超英騎馬夜奔,超英、占義、樹河最後走入瓜林等),讓人從心底裡升騰出一種感動,久久難平。

不僅如此,導演在叙事上也很有新意。
從之前各位大咖給這部影片貼的标簽就能看出,導演在叙事上調用了多種類型的風格元素,卻又沒有把任何一種類型貫穿始終。這就使得我們在觀看影片時,既熟悉又陌生,既興奮又害怕,既驚喜又失落(說的似乎有點兒玄,類似與分别多年的初戀偶遇的感覺~)。
最後,影片西部風格的配樂也很有趣,古木在此就不多說了,留給大家在影片中感受。
第二、演員雖是素人,但表演質樸有彩頭
相較于導演紮實的功底,本片的演員可以說是 ”渾然天成“的。

導演最初也試過專業演員,但實際拍攝出來效果并不理想。
這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專業演員的表演痕迹重,失了人物的地氣;二是演員沒有辦法很好的融到環境中,看起來違和、不自然。

因此,影片最終全都由素人本色出演。主角超英是導演的爸爸,本名就叫徐超英;占義是導演的親戚,本名也就叫張占義。大家在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環境中,喂馬、拆房、搬磚、做飯、澆地,以毫不矯飾的方式呈現自己本來的樣子。
這就使得他們的表演有厚重的情感支撐和豐富的生活細節,格外動人。

據說“占義将痰抹在頭發上”這場戲,導演考慮到觀衆可能會有生理上的不适,最初沒有具體設計,用了遠景。結果占義到了現場靈光一現,開始自行發揮,呈現出極為滑稽、質樸的神情和動作,為本片貢獻了一大笑點(古木看到這裡差點兒笑岔氣了)。
這樣靈氣十足、渾然天成的演員和表演,真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第三、故事雖然簡單,但風格荒誕有思考
影片的故事要從超英賣牛開始講述。

超英賣牛掙了17萬,打算用這筆錢翻蓋新房。
蓋一座“四明四暗”的房子,既是超英亡妻對他的囑托,也是他身為一個農民難以甩掉的執念。

于是超英的朋友占義、樹河和一衆村民前來幫忙。沒想到樹河在為大家采買食材的路上意外遭遇車禍,重傷入院,而肇事司機逃的不見蹤影。

面對高昂的醫療費,樹河的侄子和村民覺得,與其報案抓不着肇事者,拿不到賠償;不如當樹河是自己摔的,走農合報銷,拿回70%的費用(這點下面會具體解釋)。
但超英覺的,樹河不能白白被撞了,應該報案。

于是,他自掏腰包,承擔了樹河所有的醫療費,報了案。
警察看了一下現場便告訴他,案發地沒有攝像頭,在沒有目擊者、現場又被雨水破壞了的情況下,想要抓到肇事者,很難。

于是,超英和占義決定自己上馬,化身“平原偵探”,展開尋兇之旅。
幾個農民想要尋兇談何容易?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求仙問道,土法查案,遭遇了各種各樣的困難,直到最後也沒有找到肇事者。

故事雖然簡單,但影片在叙事的過程中,将農村青年外逃、階層壓迫、城鄉差距、人情社會等一系列的觀察放入其中,并搭配了兩種不同的策略——“點到為止” 和 “荒誕叙事”。
“點到為止” 能夠保證觀衆在觀看的過程中即有所思考,又不覺得沉重壓抑。此中平衡的把握,對導演的功力是一種考驗。
“荒誕叙事” 則以 “舉重若輕、笑中帶淚” 的方式,将導演真正想要揭露的問題表達出來。
在古木看來,這些問題包括但不限于:
(1) 制度困境
從樹河被送到醫院急救開始,超英就反複面對着一個難題:要不要報案?
如果報案——農村道路缺少監控設備,沒有目擊證人、肇事者逃跑,警察基本上也束手無策。法律上,醫療費用應由肇事者承擔,沒找到肇事者前由受害者墊付。
如果不報案——新農合(即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可以按照普通的醫療案例,報銷70%。
以博弈論來看,最理想的選擇(肇事者承擔所有醫療費用)無法實現,不報案承擔30%,自然優于報案承擔全部。
發生車禍,找到肇事者,本是人之常情,亦是公理之所在。但農村建設的不完善,執法機構的不得力,和法律制度的不全面,使得受害者在尋求公理的過程中背負沉痛的代價——多麼荒謬!
(2) 身份錯位
想找肇事者,既然指望不上警察,也隻能自己上了。于是兩個既不擅長邏輯思維,也不具備刑偵能力的老農民,開始一本正經的尋兇。
這種身份錯位,不是導演徐磊臆想的,而是源于真實的生活經曆。(曾經導演的親戚被撞,家人将他送到醫院後,沒有報警,自認倒黴,但也不甘放棄尋找肇事者。雖然最後不了了之了,卻讓導演難以忘懷。)
如果執法部門總是無法充分履行職責,讓普通民衆“打腫臉來充胖子”,那社會的荒唐程度實難想象。
(3) 人情 v.s 正規渠道
為了找出肇事車輛的信息,超英和占義請超市老闆幫忙,讓他們看一下門口的監控錄像。然而,好話說盡皆無用,不頂超英一個電話打出去,找熟人托關系,用“六度空間理論”很快就找到了關鍵人物,看到了監控。
随後,占義在追查可疑車輛的過程中,與小區保安發生肢體沖突,被公安拘留。公安局的于隊長語重心長的教育超英,要通過正規渠道去解決問題。
結果當于隊長帶着超英找到可疑車輛的車主時,二人竟被訓了一頓。

原來可疑車輛的車主是那個市的著名企業家範總。範總的人脈四通八達,上可跟市長一同出席會議,下可跟公安局局長聊天吃飯。小小的于隊長,他完全不看在眼裡。
最終,于隊長既沒問話,也沒查證,帶着超英灰頭土臉的離開了。面對超英的質疑,于隊長隻得歎息,“叔,我心裡有數”。
如果“正規渠道”始終是權威人士的“人情”,那“人情”就成了普通老百姓們唯一的“正規渠道”—— 令人唏噓。
感謝你能看到這裡,後面還有兩點,考慮到單篇篇幅,古木将它放在了下一期。
預告:
第四、人物雖然庸碌,但血肉豐滿有點酷
第五、農村雖有痼疾,但人情濃厚有溫度
内容很精彩!千萬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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