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神劇《我們與惡的距離》之後。
台劇又出神劇,準确地說,神·職業劇。
這職業吧,咱們都特别熟,醫生。
但這職業,咱們又都特别不熟——
器官捐贈科醫生。
這劇很好哭,至于肉叔為啥說它神呢?
信我,它不是那種能讓你宣洩情緒大聲哭出來的發洩劇。
相反,它輕輕的溫柔一刀,悄悄劃開你的淚腺。
實不相瞞,肉叔下午在辦公室看的時候,哪怕調成了1.5倍速,還是偷偷抹了兩把眼淚。
不廢話了,直接端上來,就是它——
生死接線員
The Coordinators
這幫醫生,正式的名字是:器官捐贈協調師。
協調什麼?
讓病患家屬,接受病患被醫學宣告死亡的事實,并嘗試詢問有沒有器官捐贈的可能。
這麼說吧:他們,是醫院裡最“奇怪”的醫生——
其它醫生的職責,是把病人體内“壞了的”拿走。
而他們,卻偏偏是要把病人體内“還好的”拿走。
天天盤旋在病危患者的病房門口,仿佛在等着病人死亡,好摘下他們還“活着”的器官。
人送綽号:秃鷹。
新入職器官捐贈部門的協調護理師溫雨讀,剛上任,就聽到了這個詞:
唉,又是一隻小秃鷹
但說他們是“秃鷹”吧,又不合适。
醫院新接到一個車禍病人政帆。
因為病情太重,已經沒有治愈的可能,最好的情況也是變成植物人。
醫生還沒跟家屬交代完,雨讀和師姐就出現了。
結果呢?
因為急性心肌炎入院,靠醫療器械和藥物勉強維持生命、硬撐着等待心髒移植的病人,因為政帆的器官捐獻,又重新“活”了過來。
就像片名“生死接線員”一樣。
他們的工作,一頭連接着生,一頭連接着死。
他們是唯一在生與死之間的細線上遊走的人。
這工作難麼?
難。
太難了。
畢竟沒有人能接受身邊的親人,從原本的生活中消失。
比如政帆媽媽,她就怎麼也不願意簽器官捐贈書。
還說:
如果最好的情況也是植物人
那你就把他救到變成植物人啊,我照顧他一輩子
拜托你了醫生!
這還怎麼勸?
是,誰都知道“秃鷹”們是好心。
雨讀還嘀咕呢:多一顆心髒,就可以多救一個人啊。
但……
你看她剛要跟政帆媽媽攤牌身份:
其實,我們是協……
話還沒說完,就立刻被師姐拉住胳膊打斷,師姐沒交代自己是誰,反而說:
政帆媽媽,請相信我們想要救政帆的立場,跟你是一樣的,我們一定會做最好的處理。
為啥?
她們絕不能說。
于情。
身經百戰的師姐知道,在病人還沒宣告腦死亡之前,無論如何都不能勸家屬捐獻患者器官。
生死對我們來說是稀松平常的工作内容
但對于家屬來說,是他們人生當中要面臨到的最巨大的沖擊
換句話說,這個時候,你跑去跟人家提器官捐贈……
跟殡儀館跑來咨詢人家要買什麼骨灰盒,有什麼區别?
于理。
盡管全靠器械和藥物維持生命,但政帆還沒被宣告死亡,就像政帆媽媽說的,哪怕是植物人,那也是活着啊!
反而——
你們把他那顆還在跳動的心髒拿走了,他不就死了嗎?!
面對雨讀自以為理智客觀的嘀咕,連政帆的主治醫師都火了:
你話怎麼可以這樣說,需要心髒的是病人,裡面躺的那個也是病人啊!沒有誰比較重要!
但。
她們又不得不說。
畢竟另外一邊等待心髒移植的患者,隻要有匹配的心髒,就能重煥新生。
怎麼說,怎麼做?都得講究方式方法。
雨讀做過很多嘗試。
假扮自己是社工,暗中幫政帆媽媽打氣。
看政帆媽媽不吃不喝,從家裡帶來雞湯,勸她一定要先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甚至,在得知政帆媽媽不孕不育,政帆是領養來的之後,還跟政帆媽媽聊起了自己的上一份工作——
婦産科護理師。
雨讀為什麼跳槽?
在她成功接生999個嬰兒後,仿佛是老天爺耍了她,在她接生第1000個嬰兒時,産婦遇上了隻有1/20000的羊水栓塞,那位媽媽還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寶寶,就不幸去世。
她把自己的器官、組織,全部捐獻了出來。
她老公說:這樣的話,媽媽就可以用另外一種形式,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
終于,政帆媽媽被打動,簽下了器官捐贈書,被捐贈者重獲新生。
《生死接線員》用了一個特别溫情,但又特别有力的鏡頭,比喻了他們的工作。
賽道上的政帆,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器官捐贈協調師們跑進賽道,拿起政帆手中的接力棒,交給下一位選手,繼續在賽道上奔跑。
你看。
器官捐贈協調師,不是死神的仆人。
相反,她們是死神鐮刀前的反抗者。
在死神無可阻擋的到來時,拼命奪下些什麼、傳遞些什麼。
她們不隻是奪下器官,更重要的是——
傳遞生的可能。
器官捐贈協調師們,背負着罵名、嘲諷、憤怒,拯救了那麼多生命,特别偉大,歌頌就完了呗。
歌頌就完了?
當然不。
要求所有人做偉人的宣揚,看似無敵正确,但這種華服上,爬滿了名為道德綁架的虱子。
對觀衆而言,揪到這些虱子,比展示華服,更寶貴。
就像雨讀對政帆媽媽做了那麼多之後,卻被師姐斥責,雨讀反駁說:
可是我覺得,關心沒有錯。
沒想到,師姐還是沒有一句表揚,反而黑着臉連珠炮似地批評她: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了很多?
你以後不準再做送雞湯這種事了,這不是我們協調師的工作範圍
勸募不是用這種方式
我們是用專業,不是用溫情攻勢
你這樣,隻會讓家屬很困擾
家屬困惑什麼?
沒錯,你在宣揚大義、弘揚大愛,一點都沒錯。
但你一通飽和式的溫情攻擊後,家屬是不是會覺得:
如果我再拒不配合、拒絕捐贈,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太矯情了?
說難聽點:
你這樣,跟逼捐有什麼兩樣?
台灣電視金鐘獎獲得者、《生死接線員》中扮演器官捐贈協調科老大的單承矩,說這部劇:
這部戲在讨論的就是“圓滿”兩個字。不是你個人覺得圓滿就是圓滿。
說到點子上了。
想想看,器官移植,不就是——
用自己身體的殘缺,換别人身體的圓滿。
用自己家人情感的殘缺,換别人家人情感的圓滿。
這當然值得所有人敬佩。
但别忘了,沒有人,有讓自己“殘缺”以成全他人“圓滿”的義務。
就像《生死接線員》第一集探讨的。
黑道大哥海派,失去意識前,自願簽下了器官捐贈書,自願捐贈自己的器官和組織。
剛好,他的心髒跟一位長期住院病人匹配。
就在所有人都特别開心的時候。
海派大哥的家人不開心了。
大哥的老婆們(對你沒看錯,大哥有3個老婆)臨時變了個小卦:她們想讓大哥捐贈手術之前,回一趟家,上了天堂好有個念想。
盡管會把手術流程搞得很複雜,器官捐獻協調師們還是同意了,畢竟人之常情。
但就在一番波折後,手術即将進行時,老婆們臨時又變了個大卦:不捐了。
哈?說不捐就不捐了?
是。
因為海派被推進手術室之前,三位太太趴在他胸口哭的時候,聽到了海派的心跳聲。
說來說去啊,這些都是假的。
又是必須回趟家,又是聽到心跳,雨讀和師姐陪她們聊了好久,她們才真正袒露真心:
談什麼談
要不是他簽了什麼器捐卡,還說什麼要徹底執行
我們三個人沒有人願意在他死了之後還在身上劃刀的
阻攔海派的捐贈遺願,按一般電視劇的處理,都已經醜化成一夫多妻的這三位太太,差不多就是被唾棄的反派角色了。
但《生死接線員》裡不是。
大嫂問雨讀和師姐一個問題:
我知道這是一件好事,但為什麼要叫我做壞人
你們要我在上面簽名,就好像把刀子交給我,讓我在他身上劃出傷口
這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沒把她們塑造成“壞人”,而是給了她們充分的理由,這才是《生死接線員》真正高杆的地方——
它的發力點,不是“器官捐贈”的正确與否,這光滑平整,沒什麼好談的。
它是在借生死的放大鏡,去呈現生活細小的褶皺。
什麼是褶皺?
就是你在完成自己的圓滿時,家人同樣有不讓自己情感殘缺的權利。
不信你看師姐是怎麼回應大嫂的。
不是站在對立面上駁斥她們的自私、讴歌海派的偉大,而是站在她們的一邊,小心翼翼地詢問:
-好,那我們不捐贈所有器官,捐贈組織可以麼,比方說眼角膜
-不行,那樣海派會看不到回家的路
-好,那麼腎髒呢,人有兩顆腎髒,我們隻捐贈一顆
層層減碼,直到拿出海派的器官捐贈卡,她們才最終同意:
出來混的,還是要還,我愛你們
最終說服她們的,并不是器官捐贈協調師們,而是海派的話——
補上了情感殘缺。
器官捐贈,不是某個人主觀意願對其他人的道德綁架。
而應該是在ta心髒停止跳動後,所有人依舊共通的情感共鳴。
就像《生死接線員》的男主演曾少宗,開拍前,他跟全劇組成員到彰化基督教醫院見習,學習醫療術語及專業知識,甚至見證了一例女兒捐肝給父親的肝髒移植手術,親眼看到器官移植有多重要。
但。
他有義正言辭、不管不顧地簽下器官捐贈書麼?
沒有。
相反,看得越多,他越清醒這種孤勇的殘忍:
我打算播出時和爸媽一起看,一起讨論之後,沒問題後再簽。
引發反思,永遠比鼓動情緒更難。
情緒快進快出之後什麼都不會剩下,隻有思考才會沉澱進身體。
《生死接線員》的寶貴,也正在于此。
它不會勸你一意孤行。
而是用幾個小小的故事,向你提出一個沒有标準答案的問題:
什麼是真正的圓滿。
大愛無私?
編輯: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