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最近有点奇怪。

厨房里多了一盏刺眼的红灯。

忙得团团转时,她还不忘往自己脸上照。

难道是美容仪又出新产品?

...

更奇怪的是——

当全家有滋有味地享用妈妈做的美餐时,她自己却砸吧嘴,机械地上颌磕下颌,牙齿碰牙齿,神态冷漠,食如嚼蜡。

泪点还变得特低。

切洋葱流泪,不切洋葱也流泪。对着晴空万里的天,她也总是托腮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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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妈妈在汉斯彼得的身后发出“哼哧哼哧”的呼吸声,怎么推都醒不来的时候,7岁的汉斯彼得彻底懵了。

他被爸爸锁进自己的卧室。直愣愣地望着门上的磨砂玻璃,错愕得像一尊雕像——

门这边,映射着窗外电闪雷鸣忽明忽暗的亮,却又重归黑暗。

门那边,是爸爸忙碌的剪影和嘈杂的电话声——

妈妈死了,自杀。

这个男孩必须被释放

The Boy Needs Some Fresh 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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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别担心,这个故事并不沉重,讲的是"喜剧"。

没错,是汉斯彼得的喜剧天赋。他从小就是个侃爷:

比如婴幼儿时期,就学腔学调地模仿八卦大婶:

哎哟~那个人马上就要嗝屁了啦!

妈妈和外婆“扑哧”一声,相视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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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儿童时期,就在化装舞会上另辟蹊径地扮公主,胖嘟嘟地“惊艳”了一波亲戚。

还“易容”扮演邻居老头,举手投足,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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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爸爸常年在外工作,但是汉斯一点也不寂寞——

小小年纪,身边的女人就很多。

先说妈妈。

从前的她很温柔,简直和现在判若两人。

金色的卷曲头发跳动着,大眼明亮,脸上也总是闪着明媚的光泽。

很爱笑,也很爱他。

捧着他在青草红花的蓝天里旋转,额头碰额头地亲昵他,甚至和他在草地里翻滚着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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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灿烂,皮肤健康。明明已经是个妈妈,却还像个不谙世事的软萌少女。

而城里的外婆,很体面,也很飒。

红唇,利落短发,是一个油门踩到底,却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嘟着嘴、甩着头,轻松哼小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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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心血来潮,拍拍脑门就说给汉斯彼得买马。

买马?

那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一匹俊美高大的马怎么能说买就买呢?

街坊邻居都歪着头,整整齐齐地坐在窗边,扭头笑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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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她真的风风火火就买下,坐着马车就威风凛凛地回了家。

大街上,全是看羡慕的注目礼,朋友们也纷纷坐上马车咧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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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彼得小小的虚荣心被正面地满足了。那是正大光明的快乐,是可期可盼的风光。

有她在,就有热闹在。

乡下的奶奶呢,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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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屋子,连带着桌子上的小汉斯彼得也抬了起来。晃晃荡荡的,好像是奶奶和妈妈一起为他创造的小船。

辛苦繁琐的家务会活儿,都变得充满小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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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被子,在明媚的阳光下,笑脸盈盈地听妈妈唱起了歌,听舒畅了,还真诚地夸:

好听,该去当歌星。

这边,小汉斯彼得在茂盛美丽的花园里玩闹,很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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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汉斯彼得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但还没完。

他还有一堆七大姑八大姨,没事老跑他们家开趴体。

姑姑们甚至还在小汉斯彼得满月当天,用手撑着他的小鞋挑起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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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的灯光,美味的酒水。乱哄哄地闹腾着,可爱的亲人们,笑脸都交织在一起,汇集成蓝天白云下手拉着手的小人们,快乐得恍如隔梦。

但。

梦醒如镜摔。

外婆哐当跌倒了。

再回家,就没下过床。

不修边幅,脸色惨白。

咽气前,唤汉斯彼得躺在自己的被窝里说“秘密”:

未来,你会成为非凡的人,有名的人,但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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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最后一次贴着外婆的体温睡觉。

体面又热闹的外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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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是妈妈频发鼻窦炎。

红外线理疗没用,决定开刀。偏偏意外切错了神经,嗅觉味觉全没了——

拉扯出了抑郁症。

看见汉斯彼得为了让她开心,还在绞尽脑汁地逗乐。她一边哭着,一边笑着。

家人的热闹,反衬着她厌世的暴戾。

渐渐枯槁……

直到曾经软萌温柔的妈妈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躺在棺材里。

...

...

汉斯彼得在葬礼上,摔下手里的花,钻到草坪的椅子下,躲了起来。

椅子上的木板把他的脸分割成无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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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已经割裂、淌着血的心:

当搞笑不能拯救妈妈的抑郁,喜剧不能抵挡悲剧,他精心布置的那些笑话意义在哪里?

送行的队伍里,只有他一直盯着地上起伏不定的黑影。

那是上下颠簸的棺材,烈日灼心,他却没敢再抬眼看——

他不敢再想一遍,躺在棺材里的妈妈。

...

泪眼在白白胖胖的小脸上哗哗流下。

小小的孩子被生活狠狠地扇了下耳光:

从前那个总是轻易被他逗笑的妈妈,后来只是在扯着脸皮表演快乐。甚至在临死前,也没有再给自己的孩子一句“爱”,一个拥抱。

什么都没有,就选择离开。

...

汉斯彼得一夜长大。

他不再讲笑话,他笑不出来了。

就这样,汉斯彼得的生活还没变好,还在变坏。

在外婆和妈妈死后,照顾汉斯彼得的人成了瘸腿的奶奶和高度近视的爷爷。福利社来探访,差点把他从自己亲人身边带走。

极度丧失安全感的日子里,他蹲坐在衣柜旁边,把脸投埋进妈妈的裙子里,闻着妈妈的味道,无声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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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妈妈的孩子像没有庇佑的流浪狗,仅剩这个爷爷奶奶组建的安全小窝也呆不了吗?

对一个孩子来讲,还有什么比离家、寄人篱下更让人崩溃的呢?

无助,瞬间涌了出来。

他跑去外婆和妈妈曾经一起开店的地方。

趴在窗户上,太阳的折射让人越来越眼花——

好像……外婆和妈妈还在柜台上忙忙碌碌,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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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声呵斥,好像大钟在耳边猛烈地敲响。

“死小孩,别弄脏我的玻璃!”

温馨的回忆被一起敲破,龇牙咧嘴的大叔才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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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变故还是那么张牙舞爪地撕裂着汉斯彼得。

直到,他又看见了妈妈用于治疗鼻窦炎的红灯。

和妈妈去世那天晚上一样,还是那样幽暗的夜晚。灯被放置在椅子上,将整个妈妈忙碌过的厨房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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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彼得围着红灯,像围绕着一团火,扭着身体跳舞,又唱起了歌。

思念妈妈。是个孩子一样,却又不再只是个孩子。

治病的仪器,也可以是迷人的灯光。

生活的苦难,也可是欢乐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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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以往每一次穿衣打扮好,准备给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惊喜时,都要穿过那条昏黄的走廊——

昏黄,漫长,孤单。

那是欢笑面世前,一个人的幽幽小道。

那是没人知道,无人诉苦的黑暗。

但只要门一开,一登场, 就是满屋爆笑,全场掌声。

光明,欢乐,充满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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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究竟是什么呢?

在幽暗的角落把糟心事嚼烂了咽下去,再去向阳的地方口吐莲花。

像前不久刚结束的《脱口秀大会》有一期主题:笑是生活的解药。

王建国说:

对,我承认,笑是生活的解药。但,是药三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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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呼兰调侃:

因为太穷吃不起鸡蛋酱的爷爷,连鸡蛋都搞不了,还不忘记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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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生活里多的是操蛋和苦痛啊。而逗得人们呵呵直乐的,还不是那些最糟糕的东西撕碎了调侃给你看,引发的爆笑吗?

苦中作乐的“小强精神”,是眼泪被剥开之后晶莹的光。

就像这个奇怪的片名《这个男孩必须被释放》,直译过来其实是“这个男孩需要透透气”,而喜剧,就是我们在匆忙的生活中的那一口,必须被放出来的气。

无论是烦躁,是杂乱,是愤懑,还是痛苦。

喜剧让笑,打通了我们身上的郁结,气,也就疏通了。起码在那一瞬间,让你忘记了现实中的烦恼,像吃了神仙给的忘忧草。

埋头躲进一个绵软甜蜜的世界里。

暂时安心在避风港里为自己渗水漏电的心脏修修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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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快乐的力量可不是在扯淡。

这部意味很深的片子,其实不是虚构出来的剧情片。它是一部传记,可爱的小孩,汉斯彼得的原型,就是德国著名喜剧演员,作家哈佩·科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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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后,他真的就成了很有名的喜剧演员,给很多人带去了欢笑。这部片子在德国本土地区是匹黑马,据说已经有316万人次看过这部片子,口碑很好。

当人们捧着肚皮拍桌子大笑的时候,可能忘记上一秒钟的不安和苦难,甚至听不清被淹没在笑声的,恰恰是喜剧演员的那声:

注意!我真的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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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也就是喜剧的意义。

用悲伤治愈悲伤。

让欢乐源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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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沉溺在痛苦里不能自拔。毕竟,就像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虽然,她们都已经离开。但过去的她们也已经教会了我们太多道理:

外婆肆意勇敢,单单那场说到做到的“买马游戏”,就给童年的汉斯彼得的带去了潜移默化的教育意义:

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天马行空,是外婆敢想敢做的“梦想成真”。言传身教的,是用实践,去争取自己要的。哪怕一路被人嘲笑,哪天成功,那又是一路的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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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没教什么,却在生病之前,给了他满满当当的爱。

爱,无声,也无价。浸润一个人的心,直到他长大了,就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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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亲人, 曾给过我们能量,推着我们,往前。

还在身边的亲人招呼着,拉着我们的手,往前。

每当我们趴倒在地,一定要记得——

悲伤的尽头,就是喜剧。

爱你的人,会一直拽着你的手,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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