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下名字:燃冬。这个标题在我这儿是有一点回响的:以前广院后面有一家饭馆叫“燃冬”,或者“冉东”,都知道音儿,没人知道是哪俩字。附近还有一家酒吧叫“通道”。“通道”和“燃冬”,对我都是青春的记忆。
知道评分很低。意外看的时候一直被吸引,想看接下来的走向,想看酝酿之后的爆发,却突然结束了。最近常反思三幕结构。我不再是三幕拥趸:世上故事那么多,怎么可能只有一种讲法?那么期盼高潮是否也是一种被三幕结构训练出来的思维定式?电影一定要有高潮吗?
——好像是的。否则会觉得非常不满足。
所以,《燃冬》的结构仍是塌陷的。我就像被人闪了一下。
但这部片子并没有那么差,里面有些东西是很妙的。比如我很喜欢天池下的老虎与熊:在刘昊然讲的故事里,老虎与熊都想变成人。神仙给了它们大蒜与艾草,说吃下之后,在山洞里待上100天,就可以变成人。二十多天以后,老虎待不住出去了,而熊一觉醒来,变成了一个美女。可是在之前的画册上,我们明明看到:老虎与熊在天池下狭路相逢,回首对视时,它们都还是兽啊。图上老虎的神情活灵活现:原来你也没坚持住啊!
然后,三个年轻人去天池,遇上起雾,不得不无功而返时,却真遇到了一头熊,或者说:那头熊。熊没有吃人,它近乎温柔地闻了闻周冬雨脚踝上的伤疤,离去了。
这些段落神奇而诗意。我可以解读为:生活在既定的目标上负了你(周冬雨的滑冰梦碎)、甚至你已觉得失去所有希望(刘昊然一再试图自杀),也或者你浑浑噩噩从来没有过方向(说的就是你屈楚萧),可在你想不到的地方,它会突然为你打开另一扇窗。而这意料之外的风景,正是生命的美丽之处。
也或者,这种解读仍太过明晰、简化、概念化。真正美好的意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但与那些打着艺术旗号故弄玄虚的空洞形式不同的是,你的心灵能感到区别:你能感到如顿悟般瞬间被照亮。
粗浅分析下人物:
刘昊然:他应该是抑郁了,跑到延边来参加婚礼,只是为了远离,远离给他带来无尽压迫感的工作,也远离那个不管用的心理咨询——他求助过了,失败了。他遇到了周冬雨,之后还有一个屈楚萧。这两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竟然毫不问出处地就接纳了他,带他一起玩。他有了许多片刻欢愉,以及这些片段之间忽然冒起的自杀冲动——这个人物是有意思的。但刘昊然留胡子实在太难看了。直到刘昊然真的变成一个中年人以前,请不要再让他假装中年猥琐男。他这副样子,让周冬雨对他产生好感这件事变得非常难以理解。
周冬雨:她曾经有滑冰的梦想,东北小城的姑娘,曾离冬奥会冠军这样的梦想这么近。然而她“因为任性”受了伤,梦想破灭后变成了一个成天举着旗子鼓励大家消费的导游。她还不知道未来要去哪儿,梦想破灭以后还会不会有新的梦。但她仍在用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还没走到刘昊然那一步——也是一个立得住的人物。但结尾真是个败笔:再拿出冰鞋来能代表什么呢?她还能再回去滑冰吗,拜托。象征正视自己的伤痛?小学生作文。
屈楚萧:我对屈楚萧的印象,一直是充满锐气的帅,不料他在这个片子里眉眼居然圆滚滚的,带着一股之前从没见过的蠢萌,倒是与人物挺符合:这个随波逐流的家伙就是浑浑噩噩的代表:来延边是家里避免他瞎混,整天跟小侄子躺炕上刷手机,喜欢周冬雨也不表白,然后稀里糊涂发现周冬雨跟刘昊然睡了,他呢,灰头土脑地开门走了——怪不得周冬雨没选他。(当然,也没拒绝他。她正处在走哪儿算哪儿的人生阶段,几乎没有用任何世俗标准来约束自己,甚至都没往那边想。)结尾屈楚萧带着书店里三人偷窃未遂由他买单的书(包括一本字典),开着摩托上路了。这也简单粗暴,跟老虎和熊没法比。
所以这部片子到底讲了个啥?
我所能感觉到的是一种状态,一个我们很多人在一生里都会经历的阶段:年轻的时候,孤单(没错,即使三人行也孤单)地走在旷野里,经历着一些未来将会被证明为非常重要的时刻,但在当下,我们对此懵然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