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拉》获奖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以为是我一向不太看好的小妞电影,发现导演是肖恩贝克的时候决定一探究竟,坚信这位擅长用抽离的视角和简朴的设备拍摄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的导演,一定会在这部电影中拍出点东西。
电影开场是给我一定暴击的。
Mikey Madison作为五季完美收官的生活剧《更美好的事》主演,6年陪伴眼见她从叛逆无脑的高中生成长为带有母性光环的生活艺术家,这个角色已经在心里扎根许久,成为Mikey本人在我心中的烙印。
就演技而言我并不认为《更美好的事》给了她多大的发挥空间,因为出彩角色太多,二女儿独特的气质又有点艳压群芳,所以看到《阿诺拉》是Mikey独挑大梁还为她捏把汗。电影开头有种深深的割裂感,仿佛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越看越不是滋味。
想要跳过的时候,冷静下来,反而渐入佳境,心里默默称赞肖恩贝克不愧是你。
Mikey身上是隐隐有种魅惑的神韵的,她的性感比很多女星都更复杂,带着少女的纯真和羞涩,又有一点不顾他人死活嚣张跋扈的张扬,摇曳身姿下最吸引我眼球的除了迷离眼神和性感厚唇外还有头发中闪闪的金线,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但不得不说真的妙极了。
前面大段大段的挑逗镜头反而让人告别男凝视角,好像导演在跟你说:看吧,我知道你们想要看什么,我要无限放大她的美,让你们看看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姑娘的原因。
故事有点寡淡,但是整个戏谑的,高冲突的风格还在。整个看下来《阿诺拉》在肖恩贝克的电影中不算最强,我更偏爱《橘色》跟《佛罗里达乐园》,《红色火箭》其次。整个电影内核跟其他肖恩电影是一样的,关于社会边缘人物的生活云云,或大或小,但是最终没有实在性的改变。
我感觉到,这是一场关于阶级的探讨。
人,究竟在没有地位,没有金钱的时候,生活还有没有主动选择的权利?
所以,当我们沦为社会进步的傀儡时,我们有跟这个世界对话的权利吗?我们是否可以站起来,叫嚣着众生平等,让大家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们是装着不同人格的一个个鲜活的灵魂。
但是肖恩告诉我们,不是不可能,而是很难。不仅很难,而且没有必要。
Ani被裹挟着往前走,每一步,她仅有的讨价还价的权利就在做女伴一万与一万五之间,买钻戒三克拉与四克拉之间,这是她仅有的权利。做女伴时她没得选,被绑在客厅时她没得选,最后拿着属于她的一万块离婚时她没得选,她甚至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就像《佛罗里达》中的母亲,她的每一个选择看似荒谬,实则在毫无生计的困境下,被生活裹挟着往前走的,所以,穷人连选择都没有,越是富有选择越多,可以选择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任何人,玩具,或其他。如果这就是命运,那我只能叹这无法改写,命运不公。
逃离Igor,就是逃离她自己,那个不堪的自己,那个仅仅23岁,穿着不合适的高跟鞋,嚼着口香糖不停推销自己的人形玩具。
我喜欢肖恩贝克对于结局的处理方式,无论是《佛罗里达》孩子们手牵手奔向迪士尼,还是《橘色》中辛蒂和亚历山大一笑泯恩仇地坐在长椅上,静静看着洗衣机转动,Ani和Igor在冰天雪地的车内相拥的片刻,即是永恒。弱者被时代的洪流滚动裹挟着向前,当他们放下为生计奔忙,四处碰壁到头破血流的现实,是否有资格谈谈爱,谈谈关于友情,爱情,亲情这些如繁星般绚丽又珍贵的东西,这些本应该存在在我们每一个人之间,本属于我们,可以拿生命的每时每分静静品味的东西。
可是于蝼蚁般的他们,却也要如流星般陨落,只消一眼工夫,可能就消失殆尽。被夺走,被无视,被嘲笑,满目疮痍。
张楚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电影总是戛然而止,让人陷入无尽的寂寞。
肖恩贝克用他炫丽的调色,精致的舞台,简陋的手机,拍出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隅,这里是钢筋混凝土堆砌的空心巨兽下的一颗颗心跳声,扑通,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