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对片中那位狙击手,如何在痛苦撕裂的心态中射杀目标,仍印记堪深,他放大的瞳孔,就好像一颗颗罪恶的子弹,射向一个个无辜者。显然,他不同于战场上杀敌于无形的狙击手,而是因为他无法自控,深陷其中。这种超变态的恶行如此简单又如此不可理喻,只是深植于他内心的可怕意念,与现实毫无关系。也就是说,因为他内心极端仇视亮丽的女性,因而他就要用带有瞄准镜的卡宾枪射杀她们。这些女人,相识也只限于泛泛相交,没有任何瓜葛,大多则完全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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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手》(1952),由出生于加拿大的好莱坞著名导演爱德华・迪麦特雷克(1908—1999)执导,他还拍过《叛舰凯恩号》《百战雄狮》《雨树县》等名片。我奇怪,六十七年前,就能拍出这样不可思议的心理分析片,且极为稀有的并不一味表现男主角的残忍,而是同时夹杂着他的羞耻、无奈和痛苦,这种人格分裂的两极性,旨在探析这类特殊人存在的危险性以及潜在表征,这当然没有可比性,也没有同质性,毕竟他们也是每个独立的人,不能一概而论。我想,这部《狙击手》做了一件带有前瞻性和有价值的事,也足够大胆和惊骇。我们注意到,他把卡宾枪放在他随时拎着出外的皮包里,回到屋子则放置于柜里。他总是痛苦的打量那个柜子,他的内心一直在挣扎,但他就是不能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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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帅气的阿瑟・弗兰兹(1920—2006),在片中出演这位变态狙击手埃迪・米勒,真的是棒极了。应该说,这个角色的内心复杂又偏执,他一直处于纠结状态,终没有放弃射杀,乃是因为他无法放弃固化的仇恨心理。正因为这个角色外表英俊,很容易让女人爱上他,但他对女性却不怀好感,靠近他的肯定活不过当天,没激惹过他的,但凡有点姿色的,一旦被他锁定,也活不过那个暗夜。他也痛恨自己这双手为何总爱抚弄这把卡宾枪,为此他用右手灼烧于通红的电炉,造成了二度烧伤。甚至在枪杀第二个女人后,他写信给警方督促他们快点抓到他,否则,他将会射杀更多的女性。这对警方来说既是挑衅,也是杀手自己内心的真实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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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射杀的第一个女人,漂亮的珍妮(玛丽・温莎饰演),就住在他租住的房子对面,他每天都能看到她回家的身影。她跟男友频频在屋里幽会,这让他痛恨。珍妮在酒吧弹奏钢琴。这夜,埃迪一直拿着枪在酒吧对面的楼台上守候,她出来时就被一枪毙命。之前,珍妮还让他帮她洗件裙子。她死后,他拿到裙子如临大敌般的撕烂。第二个女人是名餐厅女服务,她对他颇有好感,可一开腔就被他怼了回去,她就多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那晚她疲惫的回到家,站在窗户边刚要饮上一杯葡萄酒就被他射杀。第三位,则是他无意中看到电视上一位电视女主持人菲茨帕特里克,随后,还有他射杀的N多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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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随机性的杀心泛滥,对于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障碍者来说,他是无法自制的,因为他已有了一种惯性思维,内心深处从射杀女性中找到了快感和满足,同时,他又处于极度的紧张和痛苦之中。警长从心理医生那得到启示,一致判断这位狙击手,有过暴力史,可能坐过牢但已释放,关键是对女性充满仇视,童年可能遭受过女性或母亲的伤害,在他的内心落下深重的阴影,落下了巨大的病根。但影片没有闪回他的过往,为何如此暴烈,没有深究下去,可能是不想脱离叙事的主线,以免破坏影片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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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味的是,最后抓获时,他并没有反抗,警长推开他的房门,他握着卡宾枪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眼睛挂着大滴的泪水,就好像这一刻他等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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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过太多这类变态杀手的影片,基本上都与自身经历相关,尤其是不堪的童年造成的伤痛,一旦成了一种心病就难以愈合。片中的心理医生在会商中的一番慷慨陈词,的确说到了案情的症结,那就是需要细致甄别游荡于社会上的各种精神病患者,并及时让他们去医院就诊,尤其是对带有暴力前科的患者必须严防管控,不能让他们就随便走上街头,这样才能消除隐患,这是一个社会所必须承担的责任。只是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可能六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也未必就能悉数做到,如此来说,《狙击手》无疑开启了此类影片的先河,其独特性,显而易见,犹如提供了一个独特的标本,供人们研究和参考,无疑有着发人深思的作用。 2019.7.3

(2023年9月7日首发于公微“经典光影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