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性不好,简单记录一下。

2008年,大学时的一次影展,来了两部片子,《耶路撒冷断章》和《宝道西之旅》,导演剪辑版。

导演是Ron Havilio Ron Havilio,时长大概是一个八小时,一个六小时。

我当时对纪录片的感觉很不确定,都说高级,都说好,可我还是不确定。

我也不喜欢被教育要喜好什么才是高级这种事。

《小森林》里有一句,妈妈对女儿说,“自己想看的书,要自己去找到。”

我那时很年轻,是个超级熬夜惯犯,白天迷迷糊没精神,陷在夜的万籁俱寂里,略一闭眼天就亮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两手空空地进了放映厅,直觉,慢慢觉出好。

可是八个小时的纪录片,没有暂停休息时间,中间忍不住出去吃了饭,任由它一直播放,在外面吹冷风,歇眼睛,关上眼帘,眼前全是那些美丽的镜头,美丽的耶路撒冷。

我想我喜欢这两个片子,以后要找时间,慢慢再看看。

片子放完,导演上台交流,他很老了,带着妻子来到遥远的昆明。台下没什么学生,老师在最后关头赶到,看了十分钟,然后开始发火,指责学生们不懂得欣赏佳片,不尊重主办方。

然后。

十二年就这样过去了。

找了很多地方,没有片源,这两个片子只在昆明和广州两所高校,线下播放过,线上没有出现过片源。

我知道原因。因为导演是用胶片拍摄的,剪辑完成以后,胶片转录在磁带里,由磁带适用型号的摄像机连接在电脑里播放,投影仪在转投在大屏幕上。

所以再也没能看到过。

...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天忽然想起,好久没吃墨西哥鸡肉卷了,跑去点单,店员说,“您好,墨西哥鸡肉卷已经下架三年了。而且那是肯德基的产品。”

像我这样对时间的进程懵懵懂,一时回望那些堆叠的叙事线,梦里不知身是客,就想说我是在哪里啊?

我认为小众不值得骄傲,小众也许优秀也许不,但是很容易被淘汰,被遗忘。无论小众人群多么可惜,小的声音就是不能被听见。(优秀的作品,就应该尽可能为更多人知道。)

我喜欢和影迷交朋友,一旦认识了阅片量巨大,手里有好多硬盘存资源的影迷朋友,总要翻出《耶路撒冷断章》的豆瓣影讯,问一问。

一直跟朋友说,这个片子是我很年轻的时候见过的,最高的高山。我也许永远都爬不到那样高的位置上去,但是起码要知道头顶有月亮,望得远些,脚下泥泞也好,沙砾也罢,总归要好走一点。

《宝道西之旅》有一段是导演在新婚的时候,和妻子在这条矿山旅行,为当地人拍了一些照片,重访宝道西时,带着女儿们和摄影机,找到照片里的人,发现她已经变成了寡妇。

她说,“人这一生,生是一次,死是一次,爱,也只有一次。”

把这段落讲给好朋友听,一生只求简单爱一次的女人,深以为然,至今过着她那简单的小日子,不抱怨也不着急。

人在年轻的时候,容易对一切人和事都不满意,对自己也不满意,不满意什么也说不清,总之少年人自有一股愤恨戾气,是想要逃离故土,远走高飞,那要做麦田守望者,还是永远在路上?

不知道。

然后会有一个节点,有一天忽然觉得故乡的空气与别处不一样,乡音和食物变得可爱可亲,拍过了自然景观的大江大河,见过了和自己生活根本无关的人们的悲欢离合,为甲方拍摄,为市场拍摄。

终于发现要回头看看故乡的天空和小时候的家,这里是源头,是一个人开始的地方,如果要为个人下定义,我想,一定要去看一看他的家人。这是口述史和家族史这类影片的价值所在,外面风云变幻,这里只是一群血脉相连的家人,奔走在各自的生命里,又被一股线隐约相连。

“我走在亡人中间,必须小声说话。亡人当中,有几位对我来说已经死了,其他人则活在我的言行举止和头脑里,无论我抽烟、做爱还是品尝其他事物,都受到他们的操控。“(马洛伊·山多尔《一个市民的自白》)

后来看过一点关于耶路撒冷的电影和书,有很多非常好的口述史家族史纪录片,作者电影。

但还是心心念念着《耶路撒冷断章》,人生短暂,还是想再看一遍。这是导演撩开自己人生的一角,带着我们这群陌生人进入他诚恳又深情的记忆里,是几代人对整个城市的深情回望,是几代人转瞬即逝的时间。

果然念念不忘,好朋友小白Soliloquy忽然冒出来,他拜托朋友找到了。

打开看了一集,还是熟悉的味道。

小白,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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