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奖一年不如一年的话还是被我自己咽回去了。脱离男性讲女性主义并不现实,把电影中的女性永远引向“逃离”男性来表达女性的欲望已经不算是最优解。《阿诺拉》成功开辟了一个更人文也更现实的赛道:用肉体换资源,说到底只是抱着性资源置换的美梦。

男人的目光如粘稠的液体,在阿诺拉的身上缓慢爬行。
“你太美了。”
(我想c你)
“你家里人知道你做这个吗?”
(我c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对不起你家人,真爽)
“你长得像我女儿。”
(还好我女儿不是你,但我c起来更爽了)


这是阿诺拉的世界。妓女的世界不是卷发蓬松地靠在路灯下,招来一辆开着法拉利的儒雅Daddy,在泡泡浴里看他裸着八块腹肌的上半身处理公务。

妓女的头发粘着汗水和酒渍,发丝缠绕在钢管上,发尾擦过男人的鞋面。足够多的彩色丝带,才能遮掩它的污秽。妓女若在富家男求婚的瞬间想到的是爱情,那说明她童年的公主裙还没被当成强暴的前戏撕开过。

在武汉跑人文主义纪录片的时候,采访过一个做妈妈桑的十三岁女生。说实话她做的很好,可以游刃有余的出入警察局把她的客人和女孩弄出来。我问她为什么偏偏选了做这个,她说这个钱最多,也容易。十三岁的脸上是得体的脂粉,黄色头发垂在乳白的大衣上,显得干练优雅。

她有离婚的父母,不知所踪的家,强暴的前男友,她忽闪的眼睛说她还什么也不知道,但什么都知道了。她要上万块的LP大衣,要满钻的梵克雅宝,要钱,要质地如绸缎般的生活,要爱又不相信爱,要呐喊但恐惧地不知所措,所以只能打电话,跟我们调笑一般地讲,“那个女孩被搞得不成样子,酒店的地上都是水。”实际上还是想听我们说出那句“你值得更好的生活,别干了。”,然后说出那句准备了很久的话“你有什么资格?”。

你不愿看妓女,她们是弱女,是叛徒。我也唾弃,我唾弃一切把狗屎包装成糖果的障眼法。但阿诺拉不是糖果。

跟班一号说:“她能逃到哪去?我们两个成年男性在这里。”
兼职神父说:“她怎么被绑着,你们怕这个小女孩吗?”
阿诺拉用头撞,用牙咬,用脚踢,用手抓。
她张开喉咙,五脏六腑都要从喉道里喷涌而出。
当她把这具娇小的身体承载的一切罪恶反馈出去,他,他,他——每一个男人都变得鲜血淋漓。

我不再想用阶级故事去解读阿诺拉。寡头的压制下,无论底层还是中上层,每个人都只是工具,被拿着鞭子连轴转24小时,还不敢叫苦的驴。

阿诺拉的时代性,在于流媒体轻易为年轻的身体编织出一个个美色置换的幻境。卖A片的明星企业家,靠前夫们直播的成功人士,年轻可人的富商女伴…B站推荐,抖音直播,头部网红开放Bop House选拔色情女郎101。经济下行的时代,弱者只有堕落,才能被榨取,才配被榨取。多数人以为手边的快捷键通向阶级跨越,殊不知,尽头是燃料场的焚烧炉。

所以我要睁大眼睛,看清阿诺拉的模样。

一个习惯被性剥削的人,连毛男这种“真正纯净”的男性都无法相信。她说:“You have a rape eye.” 不是虚张声势,这是她心底的恐惧。她的温情,从来不来自毛男。她的底气,是她的兽性——不屈服,也不会被浇灭。

阿诺拉是流媒体时代的爱丽丝兔子洞。你最好只是做做梦,不要真的掉下去。

不要轻易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