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瘸腿的摄影师杰弗瑞瘫在轮椅上,百叶窗成了他最后的乐园。对面公寓楼像被切开的蜂巢,空调外机在三十八度高温里喘息,晾衣绳上滴水的衬衫是无声的直播——芭蕾舞娘总在深夜独自旋转,独居女人举着红酒杯对虚空调情,新婚夫妻的窗帘拉上又扯开。而那个总在深夜拖箱子的推销员,总让我想起楼上总在凌晨剁肉馅的邻居。希区柯克太懂了,人瘫着的时候,眼睛最毒。
偷看是有瘾的。
长焦镜头扫过别人的窗台,像用叉子戳开溏心蛋。格蕾丝·凯利裹着丝绸睡衣凑近望远镜时,睫毛在玻璃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我们骂杰弗瑞变态,手指却诚实地把爆米花捏成了碎渣。直到红衣美人翻进凶手的房间,高跟鞋踩碎满屋寂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汗湿——原来我们的裤兜里都藏着把万能钥匙,开不了自己的心锁,专撬别人的人生。
那些空调外机多像墓碑。
推销员擦汗的手帕,新娘晾晒的蕾丝内衣,老夫妇给狗梳毛的刷子…所有物证都明晃晃挂在铸铁栏杆上。凶手收拾凶器时的金属撞击声,和楼上小夫妻摔碗的脆响莫名重合。最惊悚的不是雨夜逼近的黑影,而是当凶手突然看向镜头时,冰箱突然启动的嗡鸣,楼下传来外卖员的喊声,而我正趴在二十六层的窗边数对面亮着几盏灯。
石膏拆掉那天,杰弗瑞闭上了双眼。
但我们的镜头永远醒着。朋友圈的九宫格,监控器里的便利店,选秀节目里二十四小时直播的练习生。当丽莎最后举起戴着婚戒的手,像在嘲笑所有举着手机拍民政局吵架的看客。我们依然缩在空调房里,舔着冰棍等下一集真人秀——毕竟没有凶杀案的生活,总得靠偷窥邻居家的狗血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