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一部剧能集齐这些年中国社会的诸多现实问题,《幸福到万家》做到了,尽管它的处理方式也引来了争议。但至少,它将过去十年屡屡成为社会新闻的矛盾焦点,通过电视剧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闹婚,征地拆迁,冒名顶替上大学,水污染,“扶弟魔”,凤凰男,离婚,二胎……整部剧都围绕着这些极具争议的话题推进,也引发了观众的分歧与讨论,有认同,也有批判,还有很多人表示“看着很生气”——为剧里人物的选择与行为。所以“何幸福快离婚”“幸福到万家气死”这样的话题会一次次登上热搜。
我也一样,在看剧时无数次感到生气。虽然我也知道,这部剧里很多情节其实都非常现实,它就是过去这些年一直在发生的事,甚至当下和未来还会发生。但你不可避免地,为剧中人物感到生气、难过与悲哀。
作为一名女性,我最想说说“闹婚”和“冒名顶替”这两件事,以及两位当事女性的选择与人生走向。因为在她们身上,你能看到遭遇不公之后,最普遍的女性处境和命运。
1:闹婚
闹婚事件的当事人,是主角何幸福的妹妹何幸运。她本是作为伴娘到邻村万家庄参加姐姐的婚礼,却没想到在婚礼现场遭遇婚闹,被万家庄领头人之子万传家聚众猥亵,身体受到侵犯,尊严也被羞辱。
事发之后,除了全剧最具有反抗精神的何幸福之外,没有人站在何幸运这边、支持她去维护自己的权益。就连她们的亲妈,都会劝何幸运忍气吞声。而幸运自己,也抱有“自己不干净了”、“一辈子都被毁了”这样的陈旧思想。
看到这样的剧情,作为观众,心里是很憋气的。为什么受害人要那么窝囊,加害者反倒大摇大摆、理直气壮?为什么女性要这样被羞辱,完了好像一切还是女性的错,抬不起头来?而这,恰恰是过去这么多年的社会氛围,是多年传统对女性的规训。所以何幸福一凳子砸破万传家的头,之后又一次次上门为妹妹讨说法的行为,才那么解气。不反抗,弱者就永远是被欺负、被压制的对象。
在第一回合,矛盾看似解决了:经过幸福的抗争,万传家的父亲,万家集团董事长万善堂要求村里禁止婚闹。但何幸运没有等来道歉,而是为了姐姐的家庭不受影响,独自去了城里找工作。此时,社会看似进步了,但实际上是以牺牲幸运这样的小人物为代价的。
但剧没有止于此。之后,幸运成为实习律师,又一次撞上了万传家,并被同为律师的师兄关涛发现了端倪,在他的鼓励下走上了起诉万传家的法律道路。
但这一次,选择妥协的是幸运本人。在事务所韩主任的劝诱下,她把起诉当作一笔交易,以和解赔钱的方式,放弃了对万传家的刑事追究。
面对正直的师兄,她道出了心声:“我太需要钱了,我也太需要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了。我也想跟你站在一起,坚持那些我们认为对的。可我们不一样,对我而言这行不通。”
而在现实生活中,还有一些女性也是通过协议的方式获得赔偿,没有走上法律审判的道路。甚至还有更多的案例是:那些被侵害的女性,没有得到任何道歉与赔偿,独自承担着伤害与痛苦。
而何幸运这样的人,在现实社会中有吗?当然有,不分男女。Ta并不一定遭遇了猥亵,并不一定面临着如此极端的情况,但Ta一定有过为了利益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情形。而这部剧也通过幸运的人生展现了一种真相:不管你是因为何种原因、何种欲望、何等利益,一旦放弃了原则和底线去做交易,便是堕落的开始,此后等待你的是更多更大的妥协与交易,是不知不觉滑入深渊而不自知。
《红楼梦》那句话,是这样的人最后的命运写照: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2:冒名顶替
“冒名顶替”这事,发生在主角何幸运的小姑子王秀玉身上。和幸运一样,秀玉也是家中最小的妹妹。但不幸的是,她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头上又是两个哥哥,因此成了全剧最被压榨的女性角色。大哥结婚,她被父母要求拿了3万块出来。二哥结婚,母亲也说要她拿钱出来。
而最悲剧的是,成绩优异的她,一直心心念念地想上大学,却被万传家的妹妹万传美顶替了名额,理想和人生都被偷走了,直到10年后才得知真相。
这时,残酷的戏剧开始了:除了被瞒着的嫂子何幸福,全家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维护自己的权益,反而都催着她和万家签保密协议、拿30万赔偿。她被全家人吸血之后出卖了。父母、两个哥哥,出于自身的懦弱和利益,毫不在乎小妹的感受、尊严与人生。
得知真相后的幸福,支持小姑子,为她四处奔走、咨询律师、当面质询万善堂。然而她在听说万传美差点自尽后,转而帮助秀玉打起精神、面临往后的人生。毕竟,从当时的法律上来看,这个案件并不涉及到刑事责任,只能按民事诉讼去处理,无法让万传美或者万传家承担刑事责任。
不过,正是因为有太多如此不公的事情出现,2020年修订通过的刑法修正案(十一)设定了专门的“冒名顶替罪”,对犯有此种罪行的人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至此,冒名顶替案才真的“有法可依”。
而王秀玉的人生,就这样停滞在被扭曲、得不到纠正的灰暗中。但或许,这又是这样的女孩子最现实的命运写照。
在最后一集,秀玉等来了万传美的道歉。但即便如此又怎样呢?她的人生,终究还是被偷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大学生活、更通透明亮的青春年华,都失去了。
社交媒体上,王秀玉带给女性观众的震动非常大。许多人都讲述了身边认识的亲戚朋友同学遭遇的冒名顶替上学事件,它们大多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信息网络不发达的时候。而被顶替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得到沉冤昭雪的机会,此后的人生则千姿百态,有人依然凭努力活得很好,有人却一辈子处于阴影之中。
而王秀玉这样一个被家人和同学压榨的女性,最后在嫂子的支持和鼓励下,成了网红,看似也迎来了崭新的人生。但观众依然对万传家和万传美没有因此受到法律的制裁感到不平。
王秀玉的境遇,剧里并没有过于美化诠释,给了这个案件一个美好的结果,而这,才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境遇。
3.总结
影视文化作品一直不缺乏对女性角色的诠释,或歌颂传统美德,或对女性成长的呐喊,或对女性情感的表达。而《幸福到万家》所刻画的女性群像,都极具个性,浓缩了社会各阶层的缩影。旧时代的女性,如王家婆婆、万传家媳妇,为家庭选择牺牲,隐忍、妥协。而以何幸福、何幸运、王秀玉等为代表的新时代女性,有的迎难而上,有的向现实妥协,有的勇敢追寻幸福,不断觉醒,不断成长。她们站在一起就是一部农村女性的现实历史剧。
最后,再回到剧本创作本身上来,当前很难看到一部真实如此还原农村图景的电视剧,让观众看到真实情境和状态的农村,而不感到悬浮。主题方面,通过一系列发生在女主角何幸福周围的事件,重点诠释了农村法治建设这一主题,其核心在于解决农村的公平和正义,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尤其是“闹婚”“冒名顶替”这2个事件,真实反应了现实生活中的某些事实,引发了当代年轻人的强烈共鸣,而剧中人物不那么完美的选择与命运,更显得格外真实,这才是真实的人生。希望在未来的影视剧创作上,会有更多类似的现实题材出现,反映一些当下核心的、根本性的问题,探索出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