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事物来说,每个人脑海中的印象,就跟人世与泉下的差异一样巨大。

对于一个事物来说,每个人脑海中的印象,就跟人世与泉下的差异一样巨大。

对于一个事物来说,每个人脑海中的印象,就跟人世与泉下的差异一样巨大。

李寂寥——诗意

徐“作家”——失意

恩娇——好奇

十七岁的高中少女恩娇,看到有梯子搭在墙上,就落落大方沿梯而下,闯入一处绿林掩隐的院落,小别墅门前有一张漂亮的躺椅。一直想躺一次这样的椅子的少女心愿达成,闲闲躺上心无旁骛自顾自睡去。那一刻她不会知道,因着这个机缘,她将闯入院落主人李寂寥和他徒弟徐“作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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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里,被打算集中精力好好写点儿自己东西的徐“作家”塞给老诗人来兼职打扫卫生的恩娇,简直是和李寂寥一拍即合成了一对儿忘年交。

她带着自己蓬勃的青春来照顾诗人的生活,诗人被她的青春撞到略微不安地也照顾着她。在她提出要帮他削削铅笔的时候,他断然拒绝,因为铅笔会疼痛尖叫。他说起对于一个事物来说,每个人脑海中的印象,就跟人世与泉下的差异一样巨大。想到铅笔,他心里浮现的画面是奔跑的少年,书包里铅笔在笔盒中撞击,疼痛悲伤。他说,你如果跟我说,爷爷,帮我削削铅笔吧,我听到的会是,爷爷,帮我擦擦眼泪吧。他对事物的感知和描述,推开了她对于诗意理解的门。她也是诗意的,不自知而已。她敏锐观察感受体会着生活,对于母亲帮她削铅笔时,会用削笔刀刮擦脚后跟的细节,母亲如干涸皴裂的大地般的脚后跟,母亲去澡堂兼职当搓澡工之后,不再需要削笔刀刮擦的,被泡烂了的脚后跟。她问,究竟是削笔刀更悲伤,还是母亲的脚后跟更悲伤呢?他别头看住她,这就是诗了。

不吃面包的他,懂她把面包制作成三明治的心意;觉得文稿书箱理应拖到离写字台更近处合理方便使用的她,懂了他说的书箱一直放置的地方有它的根须,不要将它连根拔起;他懂她对于母亲送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并不仅仅是一面安娜苏的公主镜而已,世间并没有所谓一模一样的另一面同样的镜子,涉险爬下悬崖帮她捡起。

她在被妈妈打了的雨夜逃奔到他家寻求庇护,在雷声中躲进他的腋下寻求安全,像投奔自己亲爷爷一般自然;她不断发出“呵”这种小孩儿常用的新新叹词,他觉得新鲜也照样学用(当然,被她第一次糊弄他的释义带偏误用得让人一头雾水);她听他说起自己的纹身就兴致勃勃不由分说拉着给他也画上一个彩绘,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你肯定也想试试年轻人的玩意儿,就像我也总想试试大人的玩意儿一样。这对她而言与和同伴互相换玩具玩差别不大,而对他又是另一番情形。

她是美的,她的身体已在从一个女孩成长为一个女人的卡点儿上,在自己作为一个女性的魅力上,她并不自知,她还是一个孩子。她把衣服收腰改紧,把裙子改短露腿大概也只是一种对大人的玩意儿的一种形式上的模仿。所以她淋得透湿站在爷爷面前也毫无挂碍,她的心里只有自己是落水狗般的难。所以她换好爷爷的T恤大裤衩也毫无顾忌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说到高兴处还会突然分享自己的发现,你看我的脚是不是特好看,跟小朋友找到一只大螳螂举给妈妈看的兴奋毫无差别。所以她搬箱子和徐“作家”争起来激烈的肢体接触于她而言也只是打闹争抢和被抓痒了就咯咯笑。所以她给诗人爷爷画彩绘的时候拉他枕自己腿直接胸压人头上手就画,可怜的爷爷颤抖的时候直接命令这个不听话的家伙你不要乱动,一动就打扰我画画了。

可这些,正因着不自知而格外美得自由、生机勃发和耀眼。正应了大自然极致诗意与美的化现。

这些对一个连削铅笔都会感受到疼痛与悲伤,联想到呼啸奔跑的读书郎的年迈诗人,又是何等地从感官到身体到心灵的全面震颤洗礼。她唤醒了他对于青春、明亮、轻盈、天真、新奇、欲望等等一切的忆记,他强烈地感受到这份美好且视若珍宝。那枕于她腿上闭眼构建云游的太虚幻境落于纸端成了小说《银娇》。那要为他建文学纪念馆的追随者们让他感受到自己离坟墓近,离青春远;他离席奔赴恩娇之约,带她去年轻人喜欢的热闹时髦小店吃好吃的喝好喝的,活学活用年轻人的口头禅,兴致勃勃等着吃喝好旁边还有其他好玩的,这让他感受到离坟墓远,离青春近。他在她身边时感受到各种心动情动时的局促和克制,克制的视线,拒绝的距离,伸出又缩回的手,是谁打你了的急切关心,吹干衣服我送你回家的建议,对他而言,她是他的缪斯而非玩物,他欣赏、珍视她的美好,因着她的美,他也体验到许久不曾焕发出的生机来。

这些对于分辨不出星星和星星的区别的徐“作家”,则又是另一番刺激和作为。自认为特别了解老诗人,却看到她穿着诗人的衣服从房间走出来,便认定了他们不伦无耻;粗鲁地推搡在悬崖边照镜子的恩娇,恩娇手中镜子跌落峭壁时却高声大吼,爬山你照什么镜子?分辨不出万千镜子之间的区别;煮海带汤也咸淡不宜;给老诗人洗衣做饭打扫,靠冠名老诗人的小说拿钱出名,然后再偷老诗人的《银娇》发表。他声称偷老诗人的《银娇》去发表,是因为太美了,不应该雪藏于箱子,应该分享给世人。可这他声称的感受到的“美”,他看这小说前没有感受到,偷偷发表之后,恩娇以为是他写的拿着书去找他,他送她回家的时候,突然就强吻她了,那个画面我看得直恶心。她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做?是因为太喜欢我了吗?他说是因为孤独。我那一刻被恶心坏了。她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个客体,一个对象,一个工具,他根本,看不见她,遑论她的美。

这个徐“作家”因为《银娇》获奖后,还来给老诗人祝贺生日。喝多了恶心老诗人说老诗人那些诗意有什么用,出名获利了其他的才有的说,老诗人应该拜自己为师的,老诗人才该给他洗衣做饭打扫。老诗人、恩娇、徐“作家”一起在喝酒的,这孙子一番无耻言论下来,老诗人体面地起身说自己微醺,要上楼睡了,你们也都抓紧回家吧。

我想,恩娇在《银娇》里看到了自己原来可以这么美,我想,这篇《银娇》某种意义上叩启了恩娇对于自己是一个女人的认知,我想,恩娇会犹豫选择去和徐“作家”尝试体验《银娇》中的桥段,是对文字中的美的向往,是对大人的事情的好奇尝试,是——我写不下去了,我的心正一片片碎裂开来,一位友邻在影评里描述这幕用了“交媾”一词,我觉得非常恰当,徐“作家”完全是在糟蹋这个女子。那一幕,我现在打字都手指沉重呼吸困难心口疼痛。那个看到那一幕的李寂寥,应该整个灵魂都被撕碎和焚烧吧。

把你所珍视的,毁给你看。

见证感受到她的美,是他走向暮气和坟墓的一次回光返照吧。

她也终于明白过来,是谁见证感受到了她的美。

灵魂的照见,便是诗意。

再见,爷爷

走好,恩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