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枪》是一部气质特别的青春片,摒弃了绝对的高潮,而是进行了一种“去热血化”、“去浪漫化”的尝试。影片以江苏背景下的高三时间线展开叙事,以男主“决定加入田径队”为界,可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的主题为寻常生活,“Ordinary Ones”;后半部分则是自由生活,是《逍遥游》式的反功利主义。

在前半部分中,影片幽默地构建了同为离异家庭的主角间的多次偶遇。男主作为文化生在二本线上徘徊,女主作为体育生困在了对发令枪声的恐惧中,他们本来是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而无意间随风起舞的红色塑料袋、放学回家的路、便利店的饮料柜前,形成了他们仅有的互相交流的机会。红色塑料袋除了作为一件普通的物品存在,也提供了浪漫化的“滤镜”的功能,因为影片企图展示的是青少年特有的、对他人的好奇(只不过这在影片中基本是男主对女主的好奇),而女主表现出强烈的自我保护与疏离感。尤其是在前半部分中,充分介绍了男主的家庭背景,却几乎对女主的家庭避而不谈,甚至父母都未曾露脸。

前半部分随着男主在小测中的排名下降而打破,并引爆了一场精彩的、真实典型的教室戏,优绩主义强势地碾压着每一个人。在老师的高压之下,他逃走了,来到操场,才发现此时的女主早已因恐惧而离开了田径队。“物无非彼,物无非是。”(庄子《齐物论》)影片或许是想强调,文化生和体育生并不是对立面,在体育生训练的时候,文化生可以通过窗户看到,也能听到发令枪,甚至下来加入他们(“奔跑”本身即是“自由”)。

后半部分进入了更细碎、符号化的叙事。男主这边,试图展现出一种基于自由选择的享受生活的状态,即使跑出了最后一名,也被鼓励“半年能提升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与队友、家人、老师间进行着轻松而友善的沟通;女主这边却被裹挟进母亲高档的搬家与再婚筹备中(“再婚”本身就暗示着一种新的“不自由”),脱离了曾经的关系和目标的她,陷入了更深的孤独之中。这是出于有意的选择,导演无意编织一个“男主拯救女主”的浪漫主义童话。
影片最后如期迎来了毕业典礼,仿佛一场对于“青春”的总清算。男主代表体育生击响了发令枪,随即奔出礼堂,借“开始的枪声”告诉毕业生们,他们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而他自己则要自由地逃离这场游戏(虽然他选择了复读);女主在枪响时从座位上站起,似乎要抗争着什么,但在领座的同学拉扯下、逐渐坐下,“她坐在那,像个普通人一样”(She Sat There Like All Ordinary Ones)。青春的终点,往往并非宏大叙事的启航,而是个体在系统重压下姿态各异的归位,成为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