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秋意的萧索,我催促着自己还是为这部电影美言一番,其实我作为导演的忠实粉丝,目睹一条条网上的差评后我也产生了担忧,兴许这真的是一部故事很差、只有空洞光影的片子。两小时转瞬即逝后,我感慨到:幸好他还是那个他。

  《满江红》我能感受到导演的意思,人物在每一幕前穿梭在大院里,如同针线,最终在天亮时织出了遗失的词。横向轴的岳飞和纵向轴的皇上都看不见啊,以深蓝色调反比隐藏的深红的报国热情啊等等,但是它采用了浮夸手法且存在许多恶俗内容,身边很多人的拉踩我也没有反驳。但我看到抖音评论区又一次出现大量“家人们谁懂啊”,我真的坐不住了,一部好电影不该死在白痴观众的口水中!

  “人性是五彩斑斓的黑”,导演凭借极高的审美与摄影功底,将重庆的夜景拍得五光十色、光怪陆离,这场视觉盛宴一举吊打了过往在重庆拍摄的多部影视作品。滚烫的火锅与汹涌的江水压抑欲望的喷射,一盘棋在夜晚凌厉开场,接下来我将梳理这场大戏。

  一个歹徒劫持了公交车,手握引爆器要求副市长郑刚走上前,但炸弹被引爆,郑刚义子苏见明飞扑上去,乘客及歹徒丧命。本地富豪黎志田观看新制作的公司宣传片后,说自己想退休,暂时考虑把职位留给女婿David,公司内斗开始拉开帷幕……苏见明不顾郑刚阻挡,参加了黎志田的饭局,黎志田介绍了曾欺负自己的表哥如今是自己的厨师,又以一段视频威胁李主任把手伸火锅里捞手机,这场戏展现了黎志田的歹毒与不怒而威。后续中,David和一把手刘锋跟随黎志田乘坐电梯,关上电梯门后再抽房卡选择房间入睡,这展现了黎志田的谨慎与如履薄冰的处境。

  苏见明三人小组顺藤摸瓜找到了嫌疑人刘明立,但却被黑恶组织在其家门口直接撞车灭口。郑刚与黎志田车里见面,声称是他做的爆炸案嫁祸给黎志田的,威胁他签合同否则毁掉他,黎志田只好答应,这段长镜头展现了极佳的表演,台词能力和微表情回味无穷。第二天晚,黎志田签字后对监控后的郑刚轻蔑的笑,随机农工来医院闹事,将奄奄一息的刘明立从顶楼推下。《管子•小匡》中有云:“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后半句点题目,“士农工商”一词是后续郑刚妻子何秀丽侮辱黎志田的话语,寓意商人的低贱,“农工”一词在语序上存在于“士”与“商”间,像一条河水(两人两次对峙旁都在河边),农工闹事是二人将因手机秘密捆绑起来的转折点,而且督导组陈伟民也提出这个概念,苏见明是过河之卒,寓意了小人物坚守正义的赴汤蹈火与在漫漫黑夜中的微弱,也暗示了他将在亲情与职守间的考验。

  黎志田遭遇冒充外卖员的杀手刺杀,用那根公司文物的木棒敲死其中一个,另一个落荒而逃。刘锋给黎志田递交了David偷情的视频,于是找几个替做牢的混混,并亲手杀死了女婿。同时,警队接到报案在一面墙中发现尸体,经深入调查是郑刚小情人杨晓薇的姨妈朱丽,多年前她的死于车祸是伪造的。朱丽发现姨妈留下的老手机,里面有着郑黎二人的秘密,立即联系了苏见明。可苏见明还未赶到,匪徒却先一步来到,正要实施强奸时刘锋示意让他们出去,并用打款诱惑杨晓薇交出手机。

  房间空无一人,苏见明小心翼翼地根据暗语找到老手机,并去找配枪的前女友李慧琳,两人在码头旅馆慌张地充电。一群歹徒登上船只,信号被屏蔽两人难以呼救增援,接着在长长的走廊中发生了枪战,李慧琳牺牲,苏见明解开了手机中的秘密:苏见明为郑刚与朱丽所生,朱丽要举报郑黎二人,于是被处理掉。这段导演擅于使观众的心理追随在苏李二人身上,营造了紧张、窒息的氛围,类似于《悬崖之上》中楚良陷入死路的被动、弱小,并继刁亦男后又探索了国产片静态乱枪戏码,这酷似《老男孩》的狭窄长廊以及斧砍在汹涌色彩下是内地暴力美学的新呈现。同时三场景平行剪辑,郑刚在气愤何秀丽指示除掉杨晓薇、黎志田在陪同女儿接生,三男主遇到关键抉择爆发于同一时刻。郑刚无法保护小情人,儿子得知真相,自己的大势已过,他的无助和慌乱在私人办公室彻底爆发。镜头回到走出产房的黎志田,刚松一口气又遭遇唐大年的刺杀,二人殊死搏斗,黎志田被哑巴表哥抡倒在地,接着警队赶到并控制了现场……

  接下来我将根据整理和猜测解密一些疑问。郑刚兼任公安局长,并拉拢过刘波下水,这也是为什么郑刚可以拥有手枪和文辉对苏见明的挤兑无效的原因。另外郑刚在除掉朱丽后与其长相酷似的外甥女杨晓薇保持情人关系,随手扔掉她送的手机壳表现了只拿她仅满足私欲,这也是为什么何秀丽对此勃然大怒的原因。开头家庭吃饭,郑刚难以下咽,来到杨晓薇家中吃得狼吞虎咽,暗示着“偷吃”的更可口。而杨晓薇送的那个手机套,摸着很柔软,被郑刚随手丢掉,就像一次性产品一样(自行品味)。黎志田为什么在签字后对着监控后的郑刚挑衅呢?这个监控的存在一定是黎志田先知道于郑刚,这和末尾黎志田说当年总统套房他安了监控(人物与道具捆绑)。黎志田上门拜访何秀丽叫姐而不是嫂子,这点和何秀丽本身的话语权说明何秀丽父亲是定档海报上提及的“官上官”,而“官上官”的概念也隐含在进车里的秘书和黎志田对督导组陈伟民的提醒中。

  苏见明在杨晓薇失联前听她说小波知道手机在哪,于是在柜子上的红色天线宝宝玩偶中找到手机,至于他为什么不去警局开机而是去凶险码头,这说明他已经怀疑警方内部,只有前女友李慧琳可以信任,刘波还是文辉谁被反水是个谜。

  David是个油滑的浪子,谈恋爱遇到了莎莎,发现黎志田集团这艘恐怖的大船后难以脱身,这让他惶恐不安、迷失自我,他根本对接班没有兴趣。他的出轨被岳父呵斥,黎志田怀疑是David派人刺杀自己,于是设计亲手杀死了他。但郑刚通话给黎志田说你杀错了人,结合开头黎志田推荐David作继承人时唐大年不悦的微表情,说明是唐大年掌握房间号并派了杀手,并联合哑巴表哥最后一起置黎志田于死地。(唐大年究竟是不是郑刚的卧底我不清楚)

  一把手刘锋真实身份是警察的卧底,首先在他的保护下杨晓薇被成功解救,旧手机也并没有被翻箱倒柜或者使用探测器搜出,其次朱丽的尸体被处理在空心墙中被轻易发现相信也是他的操作,最后刘锋在门外目睹了这场搏斗,警队在黎志田被杀死前破门而入。但至于刘锋为什么给黎志田透露David的出轨,进而使女婿被除掉,难道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吗?由于删减得稀碎,信息不足,难以给出肯定的动机。

  影片最后,白发的黎志田期盼着女儿带着孩子来看望她,可惜只是他的幻想。黎志田如此宠爱莎莎,并只对她温柔,为什么莎莎没有来呢?莎莎是沦陷在爱情中的:在电话中她称赞David、下了飞机眼里先是David、生孩子时也是呼唤David来。莎莎知道David被父亲冤枉杀害,一定无法原谅,再加上无法面对父亲和叔叔们犯罪集团的真面目。在剧作上,这也是对黎志田这个人物的惩罚,让他怀着痛苦直至处刑。

  这部电影先解开谜面,再铺开一面肃杀冷峻的棋盘,三方人马相互博弈、不分上下,视听凝炼有力,在商业片的路线上展现了极高的艺术水平。可惜遭遇了大环境下的内容整改,删去了方言、脏话及很多重要桥段,由于补拍雷佳音的呈现忽胖忽瘦,所以坚如磐石的含义由中国历史亘古不变的勾结变成扫黑除恶的决心。这次导演婉拒了所有专访,演员们在各路演场上耐心引导着解答,不得不感慨到这部电影如果在2019年原版公映,势必领先了后来的爆款扫黑剧和迷雾剧场系列,相信也有机会入围A类电影节,而不是成为某毒舌舞蹈家口中的垃圾。

  随着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低智年轻人眺望海外佳作,精神生活丰富,七嘴八舌地便否定了一个人,一句“只会色彩讲不好故事”传诵大江南北,而不知道他拿下了中国电影第一个金熊,也不知道他曾为了国家形象拒绝戛纳参展。你可以看到这会质问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只是想向你说明你要怀有基本的尊重罢了。张艺谋继《悬崖之上》后屡次感受到了当年票房冠军的滋味,又一己之力以一个小故事对抗博纳的水门桥,又开创了环保的奥运开幕,目前仍在继续挑战自我挖掘电竞题材,他不卑不亢,不回应任何谩骂,依然在最前线带领着中国电影行进。

  在此我要引用一句豆瓣热评结束这篇文章:秋天,十个张艺谋全部复活。

  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落笔于2023年10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