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荣耀》最让我如坐针毡的一点是它把霸凌行为的本质塑造成一种阶级歧视,这点证明导演和整个编剧团队从来没有人被真正霸凌过。果然,最近的新闻也证明了这一点——原来导演本人曾经是施害者,施害者当然无从想象受害者的实际处境。
霸凌的根源在于人性,而不是阶级。如果说导演反复致敬的《德米安》这本书除了涉及大量神神叨叨的宗教元素(这点和本剧如出一辙)之外有什么积极意义的话,就是它强调了“歧视”在很多时候来自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塑造。而社会主流价值往往是对“酷”的追求、对弱者人格的不尊重和对多样化的不宽容。如果不能认识到这一点,就永远无法解释为什么在中国的学校里被霸凌的基本都是老实本分的“好学生”。他们很多人家境富裕,成绩优秀,被霸凌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不骂人、不喝酒、不拉帮结派,或者不善于运动和社交,所以就被某些人视为异类,是需要被征服和同化的对象。
文东恩自己当老师之后强调不论贫富贵贱一律平等,她以为在这里找到了出路。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以后的孩子撑伞。
但是她的复仇方式却表达了对这套阶级制度的狂热崇拜。她利用各种机遇和缘分结识权贵和资本,包括但不限于:爸妈是医院院长的男主、作为建筑集团掌门人的男二、主管宗教祭祀的空姐准婆婆。文东恩的反抗方式,本质上不是一个底层反抗权贵的革命故事,而是彻底遵循韩国阶级游戏的规则,堕落为这个规则的认同者和维护者的故事。这不仅反映了故事本身的巨大矛盾,也让这种反抗的象征意义变得毫无价值。
而且我越大越不喜欢大团圆的结局,我觉得一个电视剧即便不能反映社会的真实,至少也不应该给观众虚情假意的安慰,后者往往更让人想吐。这些年,随着平权运动的发展、人的解放,很多人开始逐渐灌输给别人一种观点,好像要劝人解脱、劝人放下是对社会秩序的妥协,是陈词滥调且爹味十足的说教。所以《非自然死亡》里落下的刀让人痛快,成为很多人对这部日剧最深刻的记忆。
可是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话语霸权吗,凭什么我想通过和解实现自我治愈的努力是要被否定的?
人真的可以通过另一种努力改变命运,甚至改变那个曾经伤害自己的环境。切切实实的过好自己的生活,找到一个热爱的事业,这是给施害者最沉重的打击。我知道马斯克的故事是个特例——他小时候差点被同学打死,结果现在要把这个伤害他如此之深的种族带上太空、创造一个可持续的家园。但如果我们的世界需要一点童话故事(我相信任何时代都需要童话,即便AI大行其道的年代),这是我见过最现实的童话了。
最后,《德米安》这本书引发了我强烈的不适,甚至还不如这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