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2-《一一》
我说,相见甚晚,他说,从来不晚,你说,恰如其时。
恰如其时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珍贵自己的生活,从出生,到纠葛,最终死亡。那么,我们在什么时候感受到自己老了呢?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我从前一直有个执念,是这样的:你所见到的我,所理解的我的想法,所观察的我的行为,都定型于在小学二年级得意洋洋回答母亲“我给你争了口气哦,我考上了这所小学。”的那个小孩子,我在那时就意识到生活波涛汹涌,而与我相关的人都波澜不惊,于是那时候,我发觉……我老了。很好笑的是,从那时就养成一个走路时好背着手而目光涣散的坏习惯。总有人笑话我:这小家伙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那时我毫不在意地吊着脑袋晃着身子从他们面前走过,俨然从河边观看收网捕鱼后心满意足的小老头走回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改不掉这个习惯,而我从没学会反驳他们。
有段时间,我心惊胆战地放弃了定型于二年级的执念,恰恰是尝试初恋的那段日子……我发现我再也不能够如往日一般沉浸在幻想中,需要养活我们俩,需要惬意的生活,需要整日的欢愉,我发现这有点像是NJ和阿瑞分裂前的隐晦日子了。但我从没像NJ和胖子跑出那个房间,而是很坚定地从不发生性,我不得不承认内心对性的恐惧,反而有点像那些自说自话的无情对吗?NJ和阿瑞那时的小学,他们都穿着同样的校服,阿瑞问NJ,她有什么不一样?NJ回答阿瑞,说不出来,说不出来。是哇,我也说不上,对初恋的她,我是更晚意识到爱的,而她说是更早就对我有好感的。我无意与阿瑞比较,我只是想了想,这是错位的相似,但还是挺相似的,而相似也许是世界的普遍必然性。走向必然性的还有统一的分裂后的温情。
后来,我又开始背过手走路,有时意识到了就插在裤兜里,极缓慢地散步,在不明不白的月光下穿行于不离不弃的世间躲避不清不楚的目光,事实上,我与擦肩而过的所有人相遇,但从不告知他们背光时的影子拉得多么绵长多么荒唐,行走的步伐多么整齐多么优美也多么怪异,散发的气味流转到空气中多么清淡多么雅致……所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背过手的我其实在拥抱自己,从背后我看不见的地方。
总有一天,我走上山坡。在那天里,我躺在泥土松软的草地上,用整个身体去拥抱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