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从来不说谎的人，也没有从来只说真话的人，所以并不存在百分之百的正义！
——《检察方的罪人》
原创 | 书影君
壹
有时候，我总爱思考一个问题：正义，究竟意味着什么？
好人不被伤害，坏人受到惩罚！
一直以来，“惩恶扬善”这个信念，都是人们最为朴素的正义观，也是人类流传最为久远的道德评判标准。
再往深地想一层，假设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因为法律的规定而逃脱了惩罚，受害者眼睁睁地看着他逍遥法外。
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为了伸张正义，是否可以绕开法律而直接惩罚对方？
...这道两难选择题，其实涉及一个法律界由来已久的辩论议题：当程序正义与实质正义发生冲突时，该如何取舍？
2018年新上映的日本影片《检察方的罪人》，就深刻地探讨了这个令人纠结两难的问题。
贰
日本，东京。
位于莆田的一处房屋内，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对老夫妻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家中。
凶案现场十分血腥，74岁的丈夫都筑和直被刀刺中要害而死。
...而他的妻子，72岁的都筑晃子背部中刀死在仓库。凶手十分残忍，作案时毫不留情，就连刀刃都断在了死者身体内。
东京地方检察厅刑警部立刻介入警方的侦破工作，指派检察官最上毅（木村拓哉 饰）指导警方进行嫌疑人排查、取证等工作。
经过初步调查，警方发现受害老夫妻经济条件十分优越，不但有公寓出租，而且还经常借钱给他人。
...最上毅（木村拓哉 饰）
只是，发生凶杀案的房间，不但很整齐，而且老夫妻所收的房租现金和借条，都完好保留着，没有丢失。
因为怀疑是熟人作案，警方开始一一排查曾经向老夫妻借过钱的人。
在一份长长的嫌疑人名单中，最上检察官突然发现了一个既熟悉又刺眼的名字：松仓重生（酒向芳 饰）。
叁
冲野启一郎（二宫和也 饰），一个正义感十足的年轻检察官。
...冲野启一郎（二宫和也 饰）
他在实习期间，便聆听过最上检察官的授课，并对他告诫年轻检察官的那句名言深以为然：“固执于自己正义的检察官，迟早会沦落为罪犯。”
4年后，冲野检察官如愿调入东京地方检察厅刑警部，跟随自己的偶像最上检察官一起办案。
...当他遇到这起老夫妻遇害的凶残案件时，他发誓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维护正义的尊严！
警方依次传唤与被害老夫妻有过交往的调查对象到警局接受询问，当询问到一名叫松仓的人时，熟悉松仓的警察，向冲野检察官透露了这个人的一些背景资料。
原来，松仓是一个有强奸杀人前科的惯犯，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最终逃脱了法律制裁。
...|松仓重生（酒向芳 饰）
上野面对这个半秃脑袋、一脸猥琐变态模样的松仓时，内心涌现出深深的厌恶之感：上帝为何能让这样变态凶残的人降临人间？
最上检察官看来也十分痛恨松仓这个家伙，他将侦察的重点，全部放在了松仓一个人身上。
为了拖延松仓的羁押时间，最上检察官收集到了松仓偷拿其工作的旧货商店废旧冰箱和洗衣机的事实，并立刻以涉嫌贪污的罪名逮捕了他。
伴随着松仓的被捕，最上又立刻指挥警方搜查了松仓的家。
...冲野对前辈最上检察官的反常行为深感迷惑，随着侦察工作的深入，他逐渐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最上检察官和嫌疑人松仓，有着很深的渊源。
肆
时间回到23年前。
最上检察官还在北海道市谷大学法学部上学，他当时住在学校宿舍，并和宿舍管理人的女儿久住由季关系十分要好，两人互相对对方都有好感。
但最上毕业3年后，当16岁的由季上高中时，却被人勒死在荒川的河边。
而杀害由季的最大嫌疑人，就是这个松仓重生。
松仓是个十恶不赦的变态狂。
...早在37年前，他只有16岁时，便和哥哥一起将一个只有14岁的少女奸杀，随之遇害的，还有少女的母亲和祖父母。
虽然案件性质十分残忍恶劣，但因为松仓当时未成年，所以只在少管所呆了5年便被释放。
尽管松仓是由季遇害案的最大嫌疑人，但当年警方接连审讯了15次之后，却一直没有掌握松仓犯罪的直接证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直逍遥法外。
直至23年后，由季被杀案的刑事追诉期失效。
...最上检察官对不能为由季伸冤报仇一直耿耿于怀，内心饱受自责内疚的痛苦。
直到这起老夫妻遇害案中，松仓再一次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伍
冲野负责对松仓的讯问，而最上检察官在幕后遥控指挥讯问松仓的重点和技巧，并利用37年前松仓犯下的杀人案中，他哥哥自杀的事，激怒松仓。
...最终，情绪失控的松仓，虽然依旧没有承认都筑老夫妻之死和自己有关，却对冲野交待了自己在23年前杀害了久住由季的事实。
虽然松仓亲口承认自己23年前杀了由季，但因为只有口供没有其他物证，关键是案件已经过了追诉期，所以法律对这个杀人恶魔依旧无能为力。
最上检察官的上司，也不同意二次逮捕松仓。
随着案件的不断深入，上野检察官也发现，松仓可能并不是都筑老夫妻遇害案的嫌疑人。他不但有自己不在场的证明，而且也没有杀人动机。
而另一名叫弓刚的46岁男子，嫌疑却十分巨大。他不但与被害人经常一起赌马，向被害人借过钱。
而且曾在一次喝醉后，吹嘘自己杀死都筑夫妇的经历，就连刀断了这样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但最上检察官面对疑点重重的线索，却依旧将目光仅仅盯在松仓一个人身上，并不遗余力地开展着一系列游走于法律之外的秘密行动。
杀死真凶弓刚、将凶器包裹在松仓用过的报纸中、把松仓的牙刷涂抹在刀把上。
就连松仓的指定辩护人，都对最上检察官表示，对待松仓这种人渣，自己也希望他受到惩罚，所以辩护只会走走过场。
为了追寻自己内心认为的正义，最上检察官一路狂奔，并不顾一切地推开所有阻碍他的法律程序与规则。
得知真相的冲野，不能阻挡前辈停止复仇，但却又无法说服自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于是黯然辞职。
...其实，最上检察官，内心最终都想依靠法律，而不是私人的复仇。所以当黑社会朋友表示愿意替他干掉松仓时，最上检察官选择了拒绝。
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让松仓接受法庭的审判、法律的制裁。
恶贯满盈的松仓，最终被当做一件他没有实施的凶杀案的凶手，被最上检察官送上了法庭。
影片的结局很有戏剧性，在这里就不过多剧透了。
陆
追寻正义、维护正义，每一个人都会认为这样的理念天经地义。
...但在现实中，当法律面对恶人却失效时，当法律无法为受害者复仇时，总会有一些个体，冒着违法甚至犯罪的危险，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地奔向心中的光明之地。
于是，自力救济、私人复仇甚至私刑，永远不会消失。
美国著名刑法学家保罗·罗宾逊教授，在他出版的《海盗、囚徒与麻风病人：关于正义的十二堂课》一书中，研究了刑事法律对于保护与维持正义的作用。
...作者通过美国刑事司法体系中一些已经保留多年，但明显失当的刑事法律规则，以及因这些规则而造成的冤案，来探讨了美国社会面临的刑事司法困境。
罗宾逊教授认为，结果明显不公的案件，与普通民众朴素的正义直觉产生了冲突，造成了美国刑事法律的道德可信性在社会公众心目中的降低。
当一国的法律，因为种种历史或现实的原因，使得一些明显有罪的被告逃脱法律制裁，虽然满足了法律的程序正义，但却疏忽了法律所要追寻的实质正义。
法律无法满足一切复仇心态，尤其是历时久远却依旧无法消弭的复仇。
...在《检察方的罪人》这部影片中，最上检察官就是那只扑火的飞蛾，为了追寻心中的正义，他最终的结局一定是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但对这样的结局，我们每一个有良知的人，又怎么能高兴起来呢？
影片的最后，依旧满怀正义感的冲野，无法接受自己尊重的前辈，居然以犯罪来惩处犯罪这个现实，痛苦地仰天长叫。
...理想与现实，撕裂了他内心一直稳固的价值观。当为了正义的目标而不择手段时，那个目标也就配不上“正义”二字了。
而最上检察官，在他身后凝视着他，默然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