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电影结尾卡洛斯和其他机器人的躯骸堆成垃圾山时,我突然回忆起一位相识几个月的华裔流浪汉。他如同卡洛斯一样自我放逐,寻找自由,因而离开家乡来到美国,却发现家乡和美国并无二致,于是辞职周游美国。花光积蓄后,他依次被一个觊觎他肉体的同性恋体育老师、一个规劝他皈依基督的牧师收留。但这位朋友显然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许下虚假的诺言,蹭吃蹭喝后,溜之大吉。听完这番叙述,我深感疑惑:他真的在寻求自由吗?他的回答是:工作和生活没有意义,因此向寻求一种全新的革命式的生活,然而无论是独自冥思苦想,还是与他人在网上争辩,又或听我一番诡辩,却始终不得其解。最终,他试图通过愚蠢的行动从中突围——想在超市门口枪杀一名有钱人,却只是抢了钱后,放了对方。

我无法嘲笑他的态度和行为,因为他似乎像电影中的机器人卡洛斯一样,在秩序之外找到自我,获得了自由的同时,发现自己和同伴其实只是多余的人,被秩序当做垃圾抛弃。当然,与电影中那些被大公司股东设定程序被弃置的机器人不同,卡洛斯——如同我的那位朋友——通过某种机缘巧合,先知先觉地意识到自己和同伴的命运。

讽刺的是,如同现实生活中那些化腐朽为神奇的修辞一样,“火星特快”飞向太空的壮美情结为丢弃“多余的人”这一举动蒙上一层浪漫的伪装。仿佛机器人的“飞升”和永存昭示自由及其新的篇章。但与摧毁一切、重估一切、再造一切的自由相比,这却是消极的、无所依凭的、自我弃置的自由。多余的人只能在空洞的自我中寻找缥缈的回声,以此为傲,继续自己的漂流。而他们不知道,连这自我放逐的自由也是虚幻。甚至不存在“他们”这个群体,因为多余的人永远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