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真的很喜欢看仙侠搞天人哲思,这才是这个题材区别于其他题材的底色,人修仙到底是修什么?修心修道修长生,那然后呢?仙又如何?道是什么?
起初我恨好剧蒙尘,恨“高贵的业内”如蝗虫过境般追逐热点复刻产品,如今的仙侠早已退化成主角生生世世爱的背景板。但当源仲在囚牢中思辨何为道,当神女姬谭音说"去看花是如何开",这场关于存在本质的哲学思辨已悄然突破类型剧的桎梏。

这篇文章,我大体有五个部分,一论源仲精神重塑的灭世底色,二论善与恶的界限,三论当下的力量,四论源仲与姬谭音的感情线。最后第五个部分表达我对编剧和演员的敬意。

一. 源仲精神重塑的灭世底色
这也是我写这篇拖拉很久剧评的导火线。
他的灭世思想与《三体》中叶文洁的抉择有着相似的哲学底色 —— 不是 "恨世" 的宣泄,而是 "爱世" 的极端表达,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立”。这种精神突围的轨迹,恰如尼采"杀死上帝"的宣言,在解构中重建价值体系。

源仲曾是神最忠诚的信徒,他相信世间有“道”,他追寻着道,遵循着道…但四十年的囚笼岁月,他的精神世界经历了从崩塌到重构的阵痛,他跪拜默念,神女不在,他呼唤道法,道法不存。于是他思考,陷入无尽的思考,他自我怀疑,自我反思,自我厌弃,直至精神世界完全崩塌。
他在“求生”,他需要一个新的道。
但四十年推翻重塑的思辨让他“慧极必伤”,思考是救赎,也是毁灭,这也是源仲这个角色悲剧色彩所在。最后他建立了一个新的道——荡涤五罪,恢复清明,这跟叶文洁企图用外星文明重建地球文明是相似的。

叶文洁在遭受迫害和背叛后,也陷入了无尽的思考,她理性地审视那些恶,最终她认为天地不仁,“人类真正道德自觉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按下那个按钮,寄希望于其他文明,但降临派的纲领自始至终是“改造世界”,叶文洁的构筑重建底色一定是“新的希望”。

源仲的灭世执念与《三体》中叶文洁形成镜像——极致的"爱世"反而催生出最决绝的"破立"之念。二人本质都是“救世”,都是极端理性和理想主义的化身。情绪与痛苦无法令他们推导出结论,他们没有陷入巨大的悲哀,没有痛恨具体某个人。他们只将恶视为研究素材,最终对人类的恶确信无疑。他们又都具备“修正人类”的契机,这种动机不是对人类的恨,是爱。
可惜他们的爱与恨都只停留在“抽象的人”,但源仲比起叶文洁是幸运的,他有幸被神女渡化走出思考的漩涡,去将目光投向具化的人。

二. 善与恶的界限
至于该怎么界定呢,叶文洁是对是错?源仲是神是魔?——这部剧抛出了比 "非黑即白" 更深刻的命题。

“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皆是慈悲,若明知是恶,还放纵行恶那便是恶。”
“若是那恶人也有冤屈呢?”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源仲问姬谭音“那你能代表公平吗”,姬谭音说“我不能”。纵然是神,也不能只通过自己所思所见去评判。

于是在识海中源仲对恶龙戏谑反问 "成魔?”,如此便是魔吗?
好像是,也不是,他的本质是纯粹的,但他对世界的理解是阴暗的,“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区别又在哪里。他想的是“不破不立,大破大立”,重塑这个我爱的世界,神明在上,救赎在我,本质是爱世,是求生。

未经其苦,是没有发言权的。我也不想探讨他是否偏激,就如神女所说”他是厌生的蛇,你等庸碌之辈惊不了他的蜇“,这也回应着早期源仲很少出手,一方面他拥有超然的力量,一方面他的所思所想并不是常人经历所能理解的,角色有他自己的合理性。

他的偏激源于未经其苦的旁观者难以共情的生命体验。

三.当下的力量
“你太累了,源仲”
姬谭音的打断恰到好处,探讨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所谓“慧极必伤”,我们要注重”当下的力量“。这也是源仲和姬谭音在幻境探索出来的——“时间并不存在”。即不停顿于过去,也不着眼于未来,我既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我只是现在。

从方外山下来之后,神女带他“看世间”,楼舟之乱看轻如蝼蚁的人族奋力一搏却虽死不悔,白头山看“夕闻道,朝死可以”的匠技精神和“达者为师”的师生情谊,橘子湖看芸娘与裴九坚守本心且互相成全的爱情,兖都城看生活柴米油盐的生存之道。
"担水劈柴,无非妙道" ,世间存在即合理。
姬谭音用“看世间”代替说教,她只是让他去看,去感悟,你不应当是机械的善,你为什么要善,世间不是非黑即白的,每一个停顿都有东西可以留下你。不应画地为牢参悟真理,实践才能检验真理。

“去看花是如何开,雨如何下,看极北的冰床,看南疆的地火…”
你的存在可以没有意义,去过一些轻快的日子吧。

救赎他的是世界本身,女主的爱只是一个机缘。
姬谭音在这个过程中把我都渡化了,别说源仲,我也爱神女。

"性日生日成"人性是在后天实践中不断生成的动态过程,不是传统儒家性善论与性恶论的静态对立。源仲从"厌生的蛇"到眷恋人间的蜕变,完美诠释了这一思想:四十年囚笼生活使其人性固化为"灭世"执念(性未成),而楼舟蝼蚁抗争、白头山匠魂、兖都烟火等具象生命体验不断重构其价值体系(性日生),最终通过"修房子”等世俗烟火从抽象大爱到具体关怀的质变(性可革)。姬谭音"看花如何开"的渡化方法论,暗合"习成而性与成"的实践论——通过具象化生命体验渡化源仲,使个体在经历中自主完成精神蜕变。

这一切都让我看到了超越形而上思辨的生命本真。

四.感情线
感情线徐徐图之,还未发展完全,但已是仙品!男女主的感情没有激荡的三界陪衬,没有激烈的身体接触,甚至剧播了2/3男女主也未表明心意。但也正是这样,一个眼神,一个握拳,就足以触动我。“源仲,我们也修房子吧”,这种简单的情话不只会给男主错愕,也会让我恍惚。

这份感情源于神把源仲看成需要庇护的苍生一员,你对我信仰,我对你赐福。是大爱在前方有小爱,是神女“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仁慈。
但也埋下了悲伤的种子,站在源仲的视角上,我悲愤厌世而死的路上,你渡化了我,但当一切暴露于太阳之下,我以为你为我而来,你却为世人而来,比起“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带着目的的仁慈”才更是残忍。

我认为这条线无解。
但也如此“神女爱世人”,才立得住。

五.编剧与演员的敬意
最后聚焦《念无双》这部作品,实在细糠。
一方面,我由衷佩服编剧的立意如此之深,这部剧歌颂“人的力量”,突破仙侠唯神之上的窠臼,让我们看到人族自强不息的自渡之路;这部剧称颂“万物平等”的公平论,报国之心与顾家之年同重;这部剧传颂““道在瓦砾”,于细微处发现生命的本质…这样的仙侠太侠了。
除此之外还有工匠精神,星宿运转,天文物理,科技强国,教育兴国,时间的存在,个体的价值,善与恶的考量…太多细糠了。这有一个小小的宇宙,蕴藏着剧方的诚意,看个仙侠,端着脑子就出来了。

并且编剧把角色的合理性完全立住了,大爱不是小爱的调味剂,男女主不是嗑药机器,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个体。

另一方面,两位演员的演技才能成就这个故事,感情线也不是“麦”出来的,而是“演”出来的。唐嫣的大爱博爱,普度众生的神女形象也完全立住了,她不是圣母,她有思考。鸡蛋音的幼师形象也深入人心,“难哄日常“也给剧带来了不少轻快色彩。刘学义的淡漠心冷,冷静发疯,上位者睥睨的压迫感都恰到好处地演绎出来了,还有一丝可爱俏皮,一丝无助柔弱。

特别地,唐嫣是我的偏爱。从五岁那年紫萱的惊鸿一瞥,到二十四岁与《念无双》的相逢,我把它看作礼物。唐嫣是我第一个喜欢的明星,也是最持久最深刻的一个,她走过了我的成长,我也几乎见证了她的演员之路。一开始我没有太多想法,资本的重点不是这里,我只是希望它平缓过掉,不要消耗汪小姐攒下来的口碑。但我的想法太浅薄了,偏见是大山,她一如爱惜羽毛,作为演员,一根线只能穿过一根针,成就好的剧本,打磨演技,是她一直以来的初心。

最后,绕回剧评,我每天翻阅网友各种剧评,上述很多也引用了他人的思想,然后一种蓬勃的表达欲油然而生,衍生了自己的理解,“原来是这样?”。照应了自己的浅显,唤起了我很多词不达意,于是今天这个契机记录下来。

契机来源于我跟源仲一点点相似的路径,我也经历过过度思考之后的精神重塑,也深切理解思考的两面性,慢慢地就读懂了它这条“厌生的狐”,读懂神女渡化之路,最终也启发了我,愿意停留在当下,无为的感受着。

剧播过半,还有太多想说,太多细节,《念无双》不是世俗意义的仙侠剧,它更是一部曲高和寡的极品,我们并不能一眼读懂它的深意,里面有太多细节值得推敲,道法值得细品,然后停留震撼的余温。

我相信《念无双》一定会成为一部具有长尾效应的作品,“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它等待着属于它的读者。
谢谢《念无双》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