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没有’景物只有光芒的场面中,人影纤细至极。”影片的上半部分却几乎由两个很少互动的人完成,视角的固定和有限,在荧幕前缓慢而有耐心地追逐,不揭示目的。这是极安全又保守的外视角,守着两个互不了解的人。除了男人的样貌和行踪,我们对他的了解唯有只言片语,他的眼神很少通向他人,也不通向自己的心。甚至,在杜拉斯的剧本中,有意隐藏了他给观众带来的听觉信息和视觉信息,我们成了仅次黛蕾丝最痛苦的人。他就像他带来的那支歌——《黎明的曙光》,不吸收也不生长,只经过,不驻留。他只是音符、是影子、是黛蕾丝记忆的补偿点。也可能只是小镇上的陌生来客。影片中,他尽可能被客观呈现,纯净、无垢,因丧失记忆而完整。剧本里有一段这样的描述——“这个既没有门,又缺少一两块墙板的棚子,只不过是‘阿拜尔·朗格努瓦’这个被战争灾难压垮、并已失去记忆的人的一个栖身的场所。但,在黛蕾丝看来,这好歹是个家。”他对外界的平和、友善,对黛蕾丝不咸不淡的态度,也是在拒绝观众试图通过他走向更深邃的过去、走向他自己。他是一个不需要被还原的人,却成了我心中情绪传染性极强的介质角色。他越显得与周遭社会有距离,观众就越容易被卷进他眼里的空白和灰色,哪怕此情此景最痛苦的远不是他。我以为我原是被黛蕾丝打动了,我们和她一样,有多少东西无法追回,却从不放弃希望,哪怕是希望投射给无望的影子。我却记得我的眼泪从黛蕾丝播放唱片开始,那几乎宣告了她的失败。可是男人却在播放结束后唱起来,那一幕像记忆的缝合针,把好的坏的悲的喜的全部隐藏。“所有的梦啊,旋律都已完成,你的梦却黯然无光。”那一刻我变成了他,不再记得自己,不再记得这里,只剩旋律清浅,渴望带走伤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