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点东西,好像能够反对之前自己的想法。

小城首先是战争中被摧毁的断壁残垣。断壁残垣确乎作为中国古典意象,提供着纵深的、风蚀般缓慢的历史感。但新的因素也蕴含在其中。如空袭平民城市在西班牙格尔尼卡首次成为现代景观,“小城”被进行了一种人为的舶来的强暴的“突袭”,与古典意义迥然不同。这种突袭又是与医生的突然进入是同构的。隐藏于一种极具古典风格的“古难全”后的,是西医、安眠药与维C,是现代意味的女性主体性的解放和对于自由关系的反思。

在这两个意义上,“小城之春”并不是春夏秋冬轮回之春,并不是两千年超稳定结构的复现,而是废墟上的柳叶、少妇冲破玻璃的拳头、满满一旬怀思的尘埃落定。我此前厌恶医生出走的软弱、矛盾的悬而未决,就在于对这种轮回感的误解。

矛盾绝非悬而未决。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是《夜以继日》,最后伏在丈夫身上痛哭的玉纹,一定已经是从麦的车上走出来道别的朝子。在这个意义上,小城之春不是医生所带来的红杏之春,而是玉纹突破自身桎梏在影片结末才迎来的春天。医生在十年前的隐没如同此次的隐没,表面上是未有始料的未知数,却始终只是剪纸戏影一样的意象,在重量只由她自己决定。

那么历史呢?虽然认为更偏向女性特点的个人的梦呓般的非线性叙事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男权大历史话语的反抗,不把影片放在大历史之中我真的会狠快乐,但是第一次看完这个电影之后真的有种毁灭性的失落感,还是需要给自己一小个交代:如同当下对超稳定结构的批评,小城含蓄的生机也正隐含在又一轮的历史周期之中。

(被我一直忽略的是丈夫的线索。实际上他的主体性也有强烈的喷薄,即使大褂、肺病之类象征意义太明显,但一定有可以讨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