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he Last of England>续篇
创作于<The Last of England>与<Blue>的筹备之间,<The Garden>无论在主题还是剪辑风格上都相当程度地延续了前者。
“平行蒙太奇”:与格里菲斯无关,但影片可以粗略分为两层“平行蒙太奇”构型。
外层,以每次荧幕转为黑色作为界限,基本可以理解为两组冲突但互补的剪辑镜头交织(与影片主题相扣,“自然”景观至少作为其中一组镜头的线索):花园中男人和男孩的戏水--男性的沐浴与性爱;圣母怀中的孩子哭泣、圣母陶醉于镜头--圣母与持镜头者互殴、孩子在花园中拾起风车...这种结构贯穿了影片始终,也击碎了“故事线”的恒一和主题的可言说性。
内层,花园作为祭台、舞台、一切嬉闹剧和讽刺的场所,而背景幻灯片式的切换。舞台与布景之间的割裂,让电影在视觉上彻底“二维”化:圣母摊开双手在十三个修女身后升起,男孩在迂腐教师的教鞭声里转动地球仪,同性恋者如同被困在橱窗中的模型在荒诞无度的讥笑声中无助相拥...
与<The Last of England>的相似,不仅体现在画面叙述结构(当然实际上要比如上分析复杂很多)和在这些平行镜头中表达的对资本主义批判这一主题类似,也体现元素的挪用上:宗教主题 、意象(耶稣受难的雕塑、火把...).
于是,在一众女性对异装者的追打远处冷眼相视的西装革履的资本家(前二者无疑都是愉悦他的演员),在荒原中与孤零无助的耶稣相遇,冲着耶稣吹起哨子扬长而去。在为他而建的跑道上健身,资产阶级的健康生活方式。而耶稣,面向沙坑中赤裸着身子、手持火把而挣扎的人们束手无策,献给他的火把的熊熊烟雾几乎也将他淹没。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电影工业与“拍摄”行为,也成为影片所反思和批判的对象。开头的第一组蒙太奇中(在中后段再次出现),聚光灯、电影摄制现场曝露并捕获了其中几乎赤裸的、挣扎的演员们( 花园中沐浴的段落也有类似的镜头;以及,由衷赞叹开头这一组蒙太奇实在太美);弱势、受迫害的人们对摄影机的注视在反复的特写镜头中被不断放大,恐惧和愤怒一以贯之;Tilda(作为圣母;我认为其形象并不前后一致,至少有圣母和农妇两个身份,且农妇也有多组分裂的镜头)从陶醉于聚光灯下的拍摄到不安再到惊恐地逃离,而持摄影机者的形象与<The Last of England>中的恐怖分子几乎完全一致...
关于homophobia
倘若没有切身经验,恐怕很难有人能将彼时英国社会对艾滋病者、同性恋群体的排斥、压迫展现得如此深切--的疼痛。
从海滩上的嬉戏与性爱到遭受讥笑,二人遍体鳞伤地被捆在餐桌两端,满脸被涂抹黑色的油汁。身着制服的施暴者们将外衣撕得粉碎,黑色的油汁成为衣物填充物的胶水。残忍之极,同时将其外装毫无顾忌地掀开。野蛮至极的狂欢。
同性恋者的故事线,在影片中是最为清晰的一条。他们置身于虚妄的宗教仪式、商品社会的凝视、讥笑与暴力,自觉但无助,只能用肢体的触碰作为最后的慰藉。他们在荒野中的白色床单下相拥死去,在最后一幕的餐桌前、在幻梦中救赎。
Jarman本人在另一组镜头中的出现并不与之相脱离。与<The Last of England>相似的艺术家个人叙事,花园与小屋,屋内与屋外——病中Jarman的孤寂、复杂的绝望以想象或梦境的形式上演,死亡是肉眼可见的未来。
观影时无比强烈的具身痛感。更被慢动作无限制地延长。
关于映后谈
producer, costume designer与filmmaker的映后谈里大概提及两点:
1.电影高度风格化的服装设计,主要是Jarman和designer靠翻找Jarman的衣柜寻找灵感。Timeless是核心诉求,且Jarman非常关注颜色的鲜艳度。
私以为:1)具体到对好莱坞的讽刺(圣诞老人形象),还是对消费社会的整体批判,张扬的颜色起到了很大视觉效果,且与加上了各类滤镜处理的自然景观之间,大片的亮色将对比呈现得更加明显;2)Timeless实际上与“二维”的视觉呈现,扁平化的画面之间呼应。
2.和<The Last of England>类似甚至更困难的集资经历。彼时的电影大多依靠一家机构(BBC)进行资金支持,而影片因为“太过实验性”而不得不借助多国、多家资金来源。简陋的拍摄条件却反而带来了极具想象力的视觉呈现。粗粝,但更强力。
很喜欢producer的一句话 "The film is more about visual effect, rather than narrative."
三人对影片制作过程的记忆都已没有那么清晰,反而勾起个人去过的Jarman回顾展中,艺术家本人对90年代一次公众展览和对谈的回忆录:沮丧,无法交流的沮丧;愤怒,公众甚至不愿意倾听一位艾滋病患者的完整话语更不愿意理解为何要做此讲座和展览的愤怒。
于是,花园,深浅蓝色的海浪,五色的天空和云朵,流动的自然,成为影片流动的旋律,艺术家生命最后的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