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篇剧评中,我分析了宰元的性格和内心冲突,不得不说,在内心塑造的深度与复杂性这里,编剧给了宰元更多的偏爱。

宰元与智贤不同的地方在于,智贤的内心是足够自洽的,当他被宰元吸引到喜欢上宰元后,这份情感的确认并没有任何内心的阻力,所以他可以坚定地走向宰元。

然而,宰元的心和大脑像是两套还没有兼容的系统,它们无法轻易地调和,如果说宰元完美的人设是他的假,那么喜欢上智贤就是他某种意义上的真,摒弃虚假,拥抱真实的过程必然充满犹疑和退缩,从第三集开始,他与智贤的情感拉扯更像是他内心冲突的某种外在映射。

与智贤不同的是,我认为宰元从一开始并没有对智贤有特别的感觉,甚至当智贤在烤肉店主动介绍自己的名字后,宰元也没有记住,宰元对智贤的特别感受是从冲浪社活动开始的。

...

宰元之所以给智贤很多关注和照顾,我认为是对原有人际关系的逃避,与智贤的相处让他感到更加舒适和放松。

宰元与智贤相处的放松来自于智贤在人际当中明确的边界感,与其说他被动地接受着宰元的引导,不如说他在等待宰元主动地告诉他一些什么,他不轻易主动地打破他们之间存在的边界,也不刻意讨好式的请求关照,而是真诚地让一切对话与交往自然发生,这对于宰元来说是一种新的人际体验。

在和智贤的相处中,宰元不必被迫地回答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不必接受来自他人的偏见与凝视,不必保持一种复杂地、黏腻地、没有边界感的关系,这种舒适和放松是他当下所渴望的,而他原有的交际圈是他逃避甚至渴望剥离的。

在这次活动中,宰元开始与智贤亲近起来,他们关系的巨大转折发生在海边的那一吻上,在我个人的理解中,这个吻的欲望色彩远远大于情感色彩,这个吻代表着宰元情感阵营的彻底转变,也意味着宰元对过去人际关系的背叛。

...

从恩智在海边质问宰元这个情节就可以看到宰元在人际中究竟因为什么压抑——他的真实感受是无法被尊重的。

...

他在朋友和恩智面前已经明确表达了他对恩智已经没有任何感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这意味着对于宰元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追究恩智有没有出轨,重要的是他们不再相互喜欢,因此应该正式地分手,不再纠缠下去,而恩智在意的点是急于证明自己在感情当中的清白,她必须是清白的,所以他们不能因此分手,在恩智的思维中,自己的清白感比尊重他们的关系走向更为重要,因此宰元说恩智没有给他最基本的尊重感,包括一直不顾宰元感受,撮合宰元和恩智的泰宪,也没有给宰元应有的尊重感。

...

然而,很难想象的是,在过去的几年中,没有给予宰元尊重感的人是他的恋人和最好的朋友,这与我在第一篇剧评中分析的,宰元主体性的缺乏有关。

因此,在恩智不断质问宰元,却始终选择忽视宰元的感受时,宰元的压抑感达到了某种顶峰,他需要一个行动甚至是一个仪式向自己,也向世界表达他不爱恩智了,他也不再喜欢原来的生活,他需要一个行动来尊重自己和满足自己,他需要一个行动证明自己存在新的人际欲望,于是他的大脑短暂地停止了思考,仅依凭感觉极速靠近智贤并吻了智贤。

所以,当他清醒过来后,逃离和疏远是必然的,因为这是仅凭感觉和一时冲动作出的行为,而他对智贤的真正感觉,还需要某种整理和确认。

冲浪社活动结束后,宰元有意疏远了智贤,但我认为这是宰元所需要的心理空间,也是他的心和脑调和的过程,就好比当他感觉自己喜欢上智贤后,他同时需要一个过程说服自己“我喜欢智贤”,这个过程分为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欲大于爱,第二阶段才变成了爱大于欲。

第一阶段对应的是宰元和智贤一起去汉江大桥,这一段从进地铁站开始就有一种难以捉摸的味道,宰元没有像往常一样大方地和智贤打招呼,而是从背后跟着智贤,最终落座在智贤对面,此时宰元的眼神就像一个准备捕获猎物的猎人,而智贤的眼神就像一头有点受惊的小鹿。出站后,无论是毫不犹豫地拉起智贤的手,亦或者是对智贤“一起吃拉面”的错误意会,还是送智贤上出租车时看智贤的眼神,都有一种明显的欲望色彩——如果可以,他想要捕获智贤,甚至想要吞噬智贤。我认为在这个阶段,宰元承认的是他对于智贤的欲望,承认欲望比起承认感情更为容易,因为欲望是暂时的、来去如风的,而感情更具有某种固定性和确定性,承认产生欲望比起承认产生情感所需的心理跨度要小得多。

...
...
...

第二阶段对应的是宰元和智贤在图书馆以及回宿舍路上的会面,我认为在图书馆对话那里,宰元才真正承认自己对于智贤的感情,当智贤问他首尔老鼠和乡下老鼠的关系是什么的时候,宰元下意识的回答它们是恋人,而后才改口说它们是好朋友,这意味着宰元内心对情感而非仅仅欲望的承认。

...

其实,对于宰元喜欢上智贤,我认为存在某种必然性,宰元画的那幅画在他们的情感关系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宰元平时扮演着完美的人设,而这幅画是对这种“完美”的直接打破。宰元当然不可能是完美的,他也有很不擅长的东西,唯有不去尝试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才能维持当下完美的自己,因此宰元发出感叹——已经很久没有尝试新的东西了,这一点其实证明,比起一直突破舒适圈的智贤,宰元才是一直停留在舒适圈中的人,“进入经管院校—去企业工作积累经验—继承家族企业”对于宰元来说也许不是最想要的,但一定是风险最低和最舒适的。在父母和周围环境设定的框架中生活的宰元,实际上有一种如履薄冰的心态,他没有勇气打破自己的完美人设,也没有勇气追寻自己的摄影梦想,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他并不信任自己的成长能力,依靠家庭背景对他来说是安全的,从零开始学习新的技能让他不安和恐惧。

...

智贤无意间教宰元画的那幅画就清楚地展现了宰元对于不擅长、不完美的恐惧和回避,他拒绝在那幅画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映衬着他无法接纳自己不完美的一面,他让智贤扔掉那幅画,映衬着他回避对于新鲜事物的尝试。因此,宰元明明在内心对摄影梦想蠢蠢欲动,却不敢对这件事付诸于任何行动,他只能一直犹豫、纠结、精神内耗,却或许连创造摄影初作品的勇气都没有。

与宰元不同的是,智贤属于成长型人格和接纳型人格,他保存宰元的初画作当然是出于他对宰元的喜欢,但在他们图书馆的对话中,可以明显看出他们对成长这件事的不同态度,如果说宰元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尝试,那么智贤则对尝试和成长保持轻松与开放的态度,一次失败的尝试并不会杜绝宰元以后成为艺术家的可能,就连这次失败的尝试也可以视为一次创造和一件艺术品,这种态度实际上是对个体以及个体成长的肯定,这是智贤摒弃功利视角和现实视角后无意间对宰元做出的积极肯定,而这是宰元的内心真正需要甚至渴望的,我很肯定的认为从这里开始,宰元真正清楚自己喜欢上了智贤。

...

当宰元开始真正承认自己的情感后,在第四集结尾他送智贤回宿舍时,他眼神里的情感色彩才开始大于欲望色彩,他才像一个刚开始恋爱的人,小心翼翼地牵智贤的手,与之前去汉江大桥的时候形成了一种反差。正如弗洛姆所说:“爱是热烈地肯定他人的本质,积极地建立与他人的关系。”宰元让智贤确认世界的善意,智贤让宰元开始学习接纳自己、拥抱成长,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治愈的良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