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好多人说吴伯太不要脸了,他对何母居然没有惭愧之情。我又分析了一下,我觉得吴伯这个时候的情绪应该是介于回忆亲属俱丧的悲痛和当年何府的见死不救、上位者冷血营私的刻骨仇恨。这种恨意让他即便意识到错杀了何母,仍会安慰自己杀的对。我第二遍复盘的时候,我觉得是不是演员演的偏差了,但到那个小男孩和第13集何父补全情节,我才理顺逻辑。这并非单纯的蛮横不讲理,而是源于他被时代局限的认知,他不知道何父当年实为形势所迫,更看不清真正的罪魁祸首在更高层,或许看得清,但他的眼界与能力只能让他将仇恨锁定在何父身上。在他看来,哪怕错杀了何母,也能让何父感受到同样的丧亲之痛,我的亲人受尽折磨而死,而你一家享尽荣华,你的母亲无辜,我的亲人难道不更无辜?这份扭曲的逻辑,成了他自我合理化的支撑。

何母吐血的时候,他心存死志,本身亲人全死他活着的执念不过是想拉一个享福的官商做垫背。他够不到更高层的权贵,即便遇上何父也未必能进门,何母不过是他能触及的最“合适”的目标,所以才会说出“何母是倒霉死的”这种话,来为自己开脱。

而当何惟芳要杀他,蒋帮他拦下的时候,他脸上浮现的愧疚和想要再次以死了解也是真的。他并不是纯粹的恶人,当意识到自己伤害的是真正无辜善良的何母,良心的谴责让他当场就想了结自己。往后多年的赎罪之路,除了对何母的亏欠,另一个支撑点就是那句“她是倒霉死的”,这句自我安慰像根刺,既让他能勉强活下去赎罪,又时刻提醒着他无法真正逃脱的罪孽。这种“杀得对”与“良心难安”的反复拉扯,恰恰构成了这个角色最真实的复杂人性,被仇恨裹挟却未完全泯灭良知,用自我欺骗掩盖罪孽,又在赎罪中背负着永恒的矛盾。

在锦绣芳华里,吴伯结局没死被很多人看成剧情败笔。但我觉得它非但不是败笔,反而是全剧最具深意的一笔,杨云珍(何母)和何惟芳对吴伯的宽恕并非简单的圣母式原谅,而是基于阶级压迫、人性觉醒与作品核心主题的深刻交织。这种原谅并非对过错的纵容,而是对个体困于时代的清醒认知,以及对“打破仇恨链条”的主动选择。

何母的善意始终系于灾民之身,可深宅高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让她困在信息的盲区里。她满心笃定,自己视若珍宝的冰晶牡丹一定能救百姓于水火,却从吴伯口中得知院外早已尸横遍野,万千灾民竟因这一味药的延误生生熬死。当明白吴伯此行是为复仇而来,她心底翻涌的愧疚无法抑制,那是善良者对生命苦难最本能的共情。于是她放了吴伯,捂着淌血的伤口,为自己的天真可悲,更为枉死的百姓悲恸,最终一把火燃尽所有牡丹,也燃尽了这份被辜负的善意。

何惟芳第13集酒后独白,其实对何惟芳所想已经描述很详尽了,在那场灾情里,无论父亲当初做了怎样的选择,她们一家终究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她无法怨吴伯杀了她母亲,只剩下沉甸甸的无奈与复杂。

小男孩的出现正是整个故事的点睛之笔。吴伯因放不下当年的仇恨,早已将这份怨怼悄悄灌输给了下一代,倘若何惟芳此刻选择杀了吴伯,这份扎根于底层的仇恨链条便会如附骨之疽,顺着血脉延续到下一辈身上。正是这份清醒的大局观,让她遵循母亲的选择,放过了吴伯。而在锦绣芳华的世界观里,吴伯终将通过蒋的讲述,窥见当年事件被遮蔽的全貌,那些深藏的善良与无奈,终将慢慢消融他心中的坚冰。他会重新为孩子种下积极向上的价值观,让曾经被极端情绪裹挟的小男孩,一点点褪去阴霾。

何惟芳与何母的宽恕,首先源于她们看清了这一点,真正的“罪人”不是吴伯这个个体,而是制造困境的阶级弊端,当执掌权柄者偏离正道,贪墨营私、尸位素餐,将民生疾苦抛诸脑后,便会榨干民生资源,让百姓在求药不得与不公待遇中挣扎,让求助者在规则崩坏中失去依靠。正如水流是否清澈,取决于源头是否洁净;百姓能否安居,终究系于为官者是否守正心、行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