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电影课上所提到的“电影所讲述的爱情是特殊的而非平平淡淡的”,智力低下的前科犯和重度脑麻痹患者的爱情完美地符合了这一定律。当两位主人公以如此身份谈一场自由恋爱时,势必会反映出人性的丑恶与良善,如同电影的标题:绿洲,鲜活美好但却必然出现在残酷的沙漠之中。
男女主人公的身份可以称得上是社会的边缘人,同时又因为身处于社会的价值评判体系之下,或被动或主动地成为了“失语者”:洪忠都前科累累,刚刚出狱,毫无社会信誉度,甚至可以看出有些智力低下,故而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恭洙是重度脑麻痹患者,虽然拥有理智,对于历史和音乐有自己的看法,但却失去语言能力。周围的“正常人”并不愿意去拼凑她的只字片语,而只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正是这样在社会意义层面和生理层面的“失语”,使他们成为了没有思维的封闭个体,而最后导致了电影中的爱情悲剧。
外部环境的价值评判标准在这样的悲情故事中成为了主要推手。洪忠都替哥哥过失杀人坐牢,出狱后因社会能力低下被家人嫌弃;恭洙同样被哥哥嫌弃,把她一人留在老房子里,甚至在撞破了洪忠都“强奸”妹妹后,想要以此为契机敲诈洪家一笔。人性的丑恶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镜头之下。正是因为洪忠都与恭洙的境遇相同,所以便能产生好奇,推动男女主的相识、相爱。而在两个社会边缘人真挚、热烈、纯洁的爱情映衬之下,外部世界就是残酷的荒漠。
洪忠都的哥哥有一句台词“作为一个成年人你不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努力去融入这个社会,注意别人是怎么看你的“。一方面,自己过失杀人后让弟弟代替自己坐牢的人却说着“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可见导演的犀利;另一方面,洪忠都哥哥及其他家人一直“努力融入这个社会”,他们似乎就是这个社会的缩影。电影中多次提到的映射在恭洙房间挂画上的树影,就是其在电影中的意象。而当我们将电影的主题放到更大的层面上来看的时候,洪忠都和恭洙就不再是他们自己,而代表着社会当中的“异类”。
如此,我们就明白,导演李沧东真正想要谈论的是在残酷的现实语境下,如同忠都和恭洙这样的“异类”应该如何生存。他们的生存就像沙漠中的绿洲,艰难、脆弱。尽管洪忠都为恭洙锯断了树枝,在收音机传来的歌声中舞蹈,表达自己的反抗,但最后仍然被来自社会的暴力机构规训。
虽然导演聚焦于在功利主义盛行的社会之下,边缘人物的生存如此现实的问题,但仍然在电影中加入了许多浪漫主义的元素。恭洙视角下由玻璃反射形成的光斑是白鸽和蝴蝶的超现实意象;因为羡慕地铁中的情侣打情骂俏而幻想自己能像正常人一般站起;两人在堵满车的高速公路上唱歌跳舞……绿洲中人自有他们的对话方式,天真的人能够爱。
站在当下反观韩国电影的发展,对于现实的揭露和批判是贯穿始终的话题。这就像是电影当中破碎的镜子所反射出的光,锋利地刺向你,也许强烈到无法直视,但这份真挚与深刻也不得不让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