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艳的解构
(一)申公豹
他在自己的经历中体会到到无量仙翁的解决思路,而成为“十二金仙”,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地位平等,是摆脱他的方法。他的一系列行为就是对无量仙翁构建秩序的反抗与解构。
但这或许只是一厢情愿。因为元始天尊没把“灵珠转世”任务交给身为异族的他,在无量仙翁的秩序之上,仍存在一个他们无从得知的秩序。
他现阶段的解构过程似乎也只是到达一个未知的既定秩序,但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二)龙族
可以聚焦到东海龙王敖光与李靖在电影前期的对话。
李靖言:“这绝非正道,应该按规矩。”敖光道:“我几千年的阅历教给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若我儿死,陈塘关陪葬。”
规矩是纲,是正解。年轻的敖光必也是这样想的。但“什么都给了,什么都妥协了”,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空虚。
寄予敖丙以复兴家族伟业的他也真情流露:“我只要你活着!”他用自己的经验,用自己的情感解构了宏大叙事。
西海龙王敖闰三姐弟的选择也是一种解构。千年来被困于炼狱的经历,让他们学会了所谓依附强者的“正道”,申公豹口中的“傲骨”对他们而言可以不复存在,因为谁也不能随便定义、评论他们的切身遭遇。
(三)仙翁集团
太乙真人口中的“黑白不分”、世俗眼中的正误和善恶在电影中的界限是模糊的。
即使电影存在一定的倾向,即将仙人集团视作“恶”来达到“陌生化”的艺术效果,但很难说清他们孰黑孰白。
无量仙翁有自己的立场,面对异质集团的出现与壮大并呈现夺势之可能,他的行为是为了阐教,进一步说为了自己的地位,再进一步说为了现有的权利话语秩序。因而正如敖闰所言“用人不拘一格”,他已经可以不论是人是妖,只要符合其规定的方向与利益,你就只是上层权力统治集团之工具。工具有了自我意识,当然也就不能称之为工具,被定义为异类也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此情形乍一看扎心入骨,然而皈依确是所谓“正道”与“出路”,不可避免在这偌大的世界,找到这似乎唯一的处所。
这一感受在看到根基之上无数细小尘埃似的黄色士兵时达到某种极值。他们是弱小的个体,是依附强权的诸众,是集团随用随弃的工具,是集体无意识的组成者,是被调教的他者。整齐划一的矩阵、一声令下的出击似乎隐喻着个体的经验与感受完全被遗弃在了权力话语控制的混沌大众组成的迷宫之中。这种迷失,似乎对所有人类而言是一种常态。

无量仙翁带着工具将一切可能动摇其地位的生物投入天元鼎——用死亡之火炼成滋养阐教的仙丹。此行为由于所谓“电车问题”确实难以界定善恶,但就我而言,是不支持这种做法的。有人或许会认为这是迫不得已,是一种“为了生存而超越人类正常感情的绝对理性”。《进击的巨人》中埃尔文团长可以算是某种代表,他为了被困在墙壁内的人类能够获得世界的真相而不断带领调查兵团的士兵进行生死行动。但需要注意的是,二者有着根本上的区别——是否替别人做决定。即是说仙翁先入为主地以主体身份将所有妖“斩尽杀绝”,却忽略了妖怪个体的自由意志,应该说他没有任何资格替平民大众做决定,没有任何资格决定贫民大众的生死。而团长的选择是基于自由之翼麾下那些已经深思熟虑做了选择的局内人,他们愿意为此献出心脏,不存在“替别人”做决定。仙翁口中强调的“替天行道”也就显得如此的可笑,他似乎就像是一个XTL,替某个种族做出生死决定;就像日本七三一部队,随意将平民视作实验对象,美其名曰:为了人类科学。上述想法不应该被曲解为所谓的“圣母情怀”,而只是一种人道主义视角、存在主义观念,是尊重个体意识与价值的某种思考。
(四)哪吒
不谈那些所谓被“鸡汤化”“工具化”了的台词,就仅仅看一看他和敖丙在电影结束时的对话。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为什么”“因为我们还年轻”
不管你对此是无奈还是嗤之以鼻,“年轻”一词确实赋予了“闯路”的勇气。这是他们的选择,一如五四青年们的选择,一如前段时期美国高校示威游行的青年们,一如大钊先生在《青春》中的寄予:青年之自觉,一在冲决过去历史之网罗,破坏陈腐学说之囹圄,勿让僵尸枯骨,束缚年轻之我。这在现在的我们看来,似乎多了许多无奈或是不知所措,然而这也是他们的自由选择,是他们“听从内心声音”的选择,是走出“属于自己的经验,而非父辈或是历史之经验的”选择。

当然,选择之后会是什么?
二、解构之后是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许多文艺作品都有所回答。鲁迅先生《伤逝》中的子君在一定程度上解构了对女性的传统枷锁,这之后仍是没有出路,要么回归、要么死去;Riot制作的《Arcane2》中,Victor在试图“净化人类思想”之后,发出“when every equation I solved, all the remained are dreamless solitude.”的感叹。我们似乎会发现,个体在解构之路,亦或者叫做发现自我意识主体性的道路过程中,终将面临着权力话语体系这一客观事实,会承认自己存在许多的无能为力与徒劳无果,会对敖光所言“你难道还想改变这个世界?”有更深刻的某种认同。解构之后,是面对荒诞。
然而,毕竟意识到了。就像西西弗推石上山过程中对云间美景的微笑并选择继续抗争,因为至少意识到了,达到了某种“觉醒”。哪怕无法脱离全景敞视的建筑,但收获了自己在这一过程中的“爱”。是的,“爱”。
这是电影中的一个关键要素,个体之间的爱可以简单聚焦为父母之间不被建构的爱。申公豹的“十二金仙之路”、解构之路以亲人的去世而得以放下;敖光期盼的重振家业梦想以儿子的生死得以慢慢消解;李靖夫妇“怎能让孩子为了救父母而自杀”和哪吒“我只是想让我死得有价值”的呼喊似乎预示着,抗争荒诞与权力话语体系的唯一出路即是——爱——一种独属于自己个体的经历与情感。解构之后,爱拯救之。
三、对当下“哪吒热”的思考
当看到哪吒成为国内影史第一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因为这样一本解构之作超越了《ZL》等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值得。当它超越世界影史中迪士尼的动画作品时,我也觉得还是能接受,但当它超越星球大战这类科幻片时,似乎就已经成为了某种符号: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哪吒成为一种“建构符号”的时候,成为被资本与权力裹挟的某种工具的时候,其“解构本质”已经出现了消解,或者说被“传统话语与叙事”再一次建构。而其中的推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