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呢?

这一部缺了女人就进行不下去的剧,就像这个缺了女人就无法运转的世界一样,必须承认有一种观看的视角来自女性。

首先作为一个观众,我必须承认《漫长的季节》在文学性和影视美学上的深沉和精致,也必须承认自己确实短暂的着迷于“共鸣的响指”。

但作为一个女性观众,观看过程中的不适和观看结束后不断反刍的思考,让我再次意识到男性经验对世界的统治、以及男性文艺工作者对叙事和话语的统治比漫长的季节更漫长。

我曾经思考过悬疑类剧集开头惯用“无名女尸”的现象,并试图从理论的角度去解读这一现象,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来得及查阅资料。

在我差点遗忘了这个选题的时候,《漫长的季节》又将这具“无名女尸”送到了我的面前。

年轻的、无名的、女性的、有时候赤裸的、破碎的尸体,几乎成为了一种影像符号,被牢牢的钉在悬疑类型的影视剧中,这背后所隐藏的不是类型叙事的客观法则,而是具有凝视意味的性别审判。

就像上文提到的“男性经验对世界的统治、以及男性文艺工作者对叙事和话语的统治”。

男性经验统治世界意味着他拥有解释这个世界的权利以及让女性认同并内化男性经验的权利,其中重要的一个步骤是让女性失去自己的经验,而把男性的当成人类的,也即女性的。

男性文艺工作者统治叙事和话语则意味着他拥有将男性经验/审美搬上荧屏(银幕)、搬进叙事的权利以及让女性认同并内化这种男性经验/审美的权利,这其中的一个重要步骤也是让女性失去自己的经验/审美,而把男性的当成人类的,也即女性的。

所以破案了,悬疑类剧集惯用无名女尸开头,没有什么深沉的理论因素,无他,只因编剧导演大多男性。

他们只是顺从自己的经验/审美去进行叙事,年轻的、无名的、有时候赤裸的、破碎的女尸,是他们爱创造的、爱审判的、爱拯救的、爱探索的和爱看的。

而我,我不爱看。

我要写悬疑剧,肯定不用女尸开场。

-

班宇爱写失足女,男人心疼发廊妹。

《漫长的季节》中一共出现了5位主要女性,沈墨从小被大伯性侵,拍裸照;殷红在会所陪酒,也陪人睡觉;黄丽茹跟男人乱搞;巧云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但是也在会所上班陪酒。

全剧下来只有美素,远离纷纷扰扰。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女人不死不贱不放荡,男人就无法讲故事。

而男人呢,孜孜不倦的扮演着拯救的角色。

即使他们也都承接着命运的无声飘落,但男人(剧中的主要男性角色)都是可爱的、迷人的、正直的立体的和鲜活的。

观看过程中我第一次感到恶心是沈墨被教务处老师叫到办公室询问,两个男老师左右夹击问她是不是在外面陪睡,而女老师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这是剧中一直以来都很隐秘的男性凝视首次浮上水面。

再次感到不适,是殷红因为港商偏爱而妒忌沈墨并把她迷晕这里,老套的雌竞桥段被淹没在“东北的下岗潮”中,所有人都以为杀死女人的是她自己的贪婪、欲望和妒忌之心。

但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是杀死殷红的是男性编导在叙事上的疲软、无能和乏力。

每当他们想不出更精妙的杀人动机,他们就让女性妒忌。

这实在称不上高明。

最后一击来自黄丽茹的中年出轨,这个从一出场就背负着某种“使命”的角色,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让龚彪的一生平凡但像个传奇。

平凡的出租车司机,传奇的“盘锦豹子”。

说到最后,其实我挺割裂的,我共情了将近二十五年的男人经验,在打开女性视角之后并没有完全消失。

所以《漫长的季节》是打动我的,但从女性的生活和观看经验来说,以上所述种种不适如鲠在喉如芒刺在背不吐不快。

如果文艺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塑造的不妥,那每一位观看的女性观众都有权利抒发感受,否则男性文艺工作者们会以为他们有权解释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