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十多年前有这样的古装剧,话剧风的台词文学性极强、振聋发聩,颇具大唐气象与胸襟,盛世中每个人都有饱满的生命力。帝王、嫔妃、皇子、公主、臣子的性格刻画都入木三分,主角和配角演技都不掉线,三天30集一口气看下来酣畅淋漓。遇到可以抛却所有价值观标签,能以人性剖析深刻与否作为衡量尺度的作品,让我如久旱逢甘霖。
看这部剧的初衷是对高阳公主与和尚辩机关系的好奇,剧情很好地把这桩兼具传奇与禁忌色彩的关系再现,疯极,亦美极。高阳公主骄纵跋扈,然而其敢爱敢恨令人难忘,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高能量”之人,一切听从内心的渴求。她爱得如痴如狂,飞蛾扑火。她像是一种纯粹、不竭的力量,她活着,就要轰轰烈烈地爱,爱是她本能的给予,也是她生命的养料,给人以生的热情,却也在燃烧和葬送那些靠近她的人,特别是被她视为冲破了父权桎梏的灵魂救赎,辩机。

剧中塑造的辩机其人,更让人动容不已。辩机自幼与佛陀结缘,他是玄奘法师最得意的弟子,《大唐西域记》的执笔者,悟性极高、慧根极深。他常出入于皇宫中,为公主的母亲讲经,也因此结识公主。面对公主炽热的爱,从隐忍拒绝到坦然处之,他的爱同公主一样纯粹,他二人是深刻的灵魂神交,而非肤浅的苟且。如果说公主的爱如烈火,辩机的爱就如一泓清泉,一如他对佛陀的爱。
有人说,辩机的人生像是佛陀的一次红尘梦,我深以为然。肉体凡身的辩机,面对家国恨,也曾起过杀心;对于美丽的公主,他也爱她,他也有情欲,为她破了戒律。他忏悔过,挣扎过,最终坦然接受了自己身上的这场红尘梦,因为那并非他人格上的污点,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自然的一部分,他也因此更接近了佛陀。既然是梦,便是留不住的;留不住的,便是最刻骨铭心的。唯一会让辩机流泪的,不是必死的命运,而是公主转眸说“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骊山”。

当剧中所有位高权重之人都在无穷的欲望中狰狞乃至过早凋亡,唯独辩机,从头到尾都有种向死而生的平静,将有限的生命都献给佛陀。当他遭逮捕的时候,他只把争分夺秒译好的经文放下,恭敬地交给师父;当腰斩的屠刀落下,他仍不忘将刀下的一只蚂蚁轻轻用手托出、放归土地。他年轻而美丽的眼眸,能让人同时神奇地看到孩童的天真与老者的睿智。他周身释放的纯洁、祥和与神圣,便是茫茫宇宙中佛陀的样子吧。

最后留一些印象深刻的台词。
• 高阳公主说:“我只听到你心跳的声音。”辩机回答:“这也是自然的声音。”
• “我们是自然的奴仆,也是自然的主人。“
• “生往义灭,这是万古都必须遵循的亘古不变的定律!我爱万物,爱养育了万物的自然,我也爱你,公主,倘若不是这样,爱能达到多远呢?我本想用自己的一身来侍奉佛陀,当我还梦寐着,什么都来不及做的时候,佛陀已经慷慨地给予了我许多!我预支了生命,用一天当作一年来过,当我想用生命回报佛陀的时候,已所剩无几了!你为我留下了根,让我如同有了来世,那崭新的生命,代表着美希望、光明和生机,那是上天赐予的,自然赐予的!那是我心中无量的光明!”
• “美是真实的,善是真实的,佛陀也是真实的!生命是天赋的,我献出生命,以得到新的生命!那是佛陀对我的爱,佛陀爱我,所以惩罚我!”
• “感谢父皇给了我生命,你们所有的人都应该感谢我的父皇给了你们一个繁荣富庶的大唐。珍惜大唐,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 辩机与师父玄奘法师的诀别,玄奘法师说:“你被束缚着,如同一捆稻束,舂打你使你赤裸,筛分你使你脱去皮壳,碾磨你直至洁白,揉搓你直至柔韧,然后…然后把你送到圣火上去,使你成为佛陀面前的一只圣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