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时,都保留着完满的、没有缺失的生命力状态,而这份完满注定会因为和真实世界的碰撞产生缺失,进而形成创伤,有的人如智贤,遭遇的创伤仅造成了生命力一角的缺失,于是他便成为只是暂时受伤,但仍然勇敢前行的人,有的人如宰元,他的创伤之巨大足以吞噬他所有的原初生命力,让他变成抑郁患者。

在剧情篇的分析中,我曾写到智贤最终因为宰元给自己的温柔与善意彻底沦陷,这两集对这点给出了答案。智贤的成长创伤来自于年少时加入海军团时遭遇欺凌的经历,家长们满怀希望地将孩子们送进各种团体,希望孩子们可以由此变得更加坚强、勇敢和善于人际,但是少年团体往往是粗粝的、无视规则与道德的,少年团体的交往法则注定为那些看起来弱小的、希冀和平友好相处的孩子们带来创伤,与其说智贤恐惧大海,不如说他恐惧团体中来自那些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强者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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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自己的创伤之地往往会生出幻想与渴望以实现某种自我保护,智贤对强者恶意的恐惧催生出他对于“爱上强者—追随强者—获得强者的爱”这一路径的幻想与渴望,看起来强大的宰元越是对他投以善意,越是靠近他,越是需要他,他的幻想就越被满足,他对于强者恶意的恐惧就越是被打破,他甚至自己也因此变成了强者,至此,他的创伤得到了疗愈,他的勇气和生命力得到了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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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智贤爱上宰元后,他靠近宰元的方式就是以一种接纳性、抱持性的姿态对待宰元,在第五集的那次聚会上,他已经敏锐地捕捉到,宰元是痛苦的,宰元仍存在他未曾看到的一面,而抵达宰元的痛苦几乎是他对这段感情必要的付出,当他在宰元家门口对宰元说出那句“无论何时,难受的话就联系我”的话时,既是承诺他准备接纳宰元的痛苦,也是在向宰元预订走入他内心世界的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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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元的痛苦无疑来源于弟弟的意外死亡,如果说宰元严厉的、不近人情的父母让他的精神世界变得荒芜,那么他的弟弟则是帮他在精神世界重新建造了花园,宰元的弟弟给予了他最饱满、无私和纯洁的爱,他相信着哥哥的一切,也拥护着哥哥的一切,他是哥哥梦想的唯一知情人和赞助商。宰元与自己的弟弟有着最深的情感连接,弟弟的爱让他确认着自己的主体性,不夸张地说,也许对于高中生宰元来说,弟弟是他存在的最大意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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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弟弟遭遇意外去世后,宰元遭遇的是一场重大的丧失,这场丧失同他的父母一样,也不近人情地掠夺了他的主体性,让他的生命活力急速流失,让他的内心力量彻底坍塌,如果说弟弟死在了那场意外,那么宰元也同样在精神上死在了那场意外,从此之后,他变成了一个高功能抑郁症患者。

之所以说宰元属于高功能抑郁症患者,是因为在弟弟的意外过后,宰元依然能够完成学业、正常进行人际交往,直至大学毕业,然而,宰元仅仅是在他人设定的框架里发展出假性自我来应对现实生活,与其说他总是在满足他人期望,不如说他人的期望才形成了他的生活方向与生活动力,在满足他人期望的过程中,他发展的是自己的功能而非人格,而仅仅发展功能无法使他真正成长为足够成熟的大人。

宰元这种对于成长的拒绝心态实际上反映出他拒绝接受弟弟已经死亡的现实,也没有为自己的这份丧失充分地进行哀悼,这点从他在弟弟送的相机被爸爸砸坏时精神崩溃就可以看出。失去弟弟意味着失去了最深的情感连接,这种丧失唤起了宰元深深的恐惧感,因此,宰元拒绝从弟弟去世的痛苦进程中脱离,他甘愿沉浸在这份痛苦中,他游离于弟弟已经去世和弟弟还会回来的思想钟摆中,他用物质滥用、保持有毒的人际关系持续性地自我惩罚,以保持他的精神痛苦,就好像如果他一直为此痛苦且不展开新的生活,弟弟就一直没有离开他,他这样对待自己,实际上是在呼唤弟弟重新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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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样的生活状态终归是不可持续的,痛苦的持续压迫使他的抑郁状态愈发严重,尤其当他从学校毕业、进入社会时,无论选择怎样的人生,他都需要一个更加健康、灵活的自我进行应对,如果他想要追求梦想,那么现有的抑郁稳态必然受到动摇。宰元似乎自己也开始意识到,如果他不能主动拥抱成长,他就无法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