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意大利诗人和先驱乔托·卡努杜在《第七艺术宣言》一文中首次提出“电影是一门艺术”的理论主张,卡奴杜认为电影作为第七艺术,是把静的艺术和动的艺术、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造型艺术和节奏艺术全部包括在内的一种综合艺术,是一种将建筑、音乐、绘画、雕塑、诗和舞蹈这六种艺术相综合的崭新艺术形式。卡努杜用文字的方式论证并提出了电影是一门艺术,此观点与当时人们普遍认为电影不过是一种新奇的马戏的观点大相径庭,他为电影这一伟大的艺术正名,为电影的发展提供了启迪性的思维。110年以后的今天,20世纪福克斯出品的《失控玩家》用电影的方式向世人宣布,游戏,应该配得上更为正面的审视,游戏内容也不应仅停留在娱乐大众的工具性上,它能够像110年前的电影一样背负更大的艺术使命,甚至超越过往的所有艺术形式,成为崭新的第九艺术。

在进入影院观看《失控玩家》的前一天,笔者在家重温了《银翼杀手2049》,2049和过往许多优秀的科幻电影一样,将人类文明置于了一个可以复制灵魂与精神的科技时代,人造人这一命题唤醒了观众最本真的道德焦虑和人伦思考,承载感性世界的灵魂第一次能被理性的科技与代码所编写,灵与肉之间的隔阂被打破。人们面对脑海里似真似假的记忆与感情,面对自身拥有的这副未诞生于自然的躯壳时,陷于一种颠覆性的认知之中,哲学的命题笔者学浅不是很懂,但片中传递的迷惘却是扑面而来——我的肉身感受到刀刮、雨打的真切疼痛,但我的精神却是被0与1的代码所编写出来的虚假产物,我到底是不是我?我到底能不能掌握自身拥有的一切?这些焦虑是在我们现有的认知环境下是无止尽的。除2049以外,许多影视留名的电影也在探讨这一问题,但电影在这一些带有哲学思考的问题的探讨上存在着私人性和引导性,导演将自身的思想和道德观念用影像的方式呈现给观众,观众在一定程度上只能作为一名倾听者,尝试去认同或否认导演的观念,或是依照导演的思维去寻找一种与自身情绪和过往经历的共鸣,在这一层面,话语权并不在接收者那里,换言之,观众可以保留自身的想法,却没有选择。

游戏是赋予人们选择的艺术,这也是其有别于其他艺术的特征。《失控玩家》电影很大程度参考了游戏行业大名鼎鼎的作品侠盗猎车手(以下简称其英文名称缩写GTA)系列,此款游戏是游戏行业首屈一指的开放世界沙盒游戏,它能风靡全球的一个很大原因便是它赋予了玩家选择的权力。在GTA中,玩家可以将自己的意指移植到游戏里角色身上,可以决定他的高矮胖瘦,决定他的衣着打扮,甚至能决定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游戏中的这个角色可以说是玩家精神思想的一种继承,他是玩家灵魂世界的部分再现,这一游戏方式与上文提到的《银翼杀手2049》中人造人的理念和片中所蕴含的哲思有着一定的重合度,但不同的是这次的书写者由单一的导演变为了每位玩家自己,每个人都成为了一个主体可以去践行自己的理念,通过这些像素点拼凑而成的图案去展示自己的信条。并且更加值得注意的是,游戏艺术本身就可以成为一些哲学思考的验证工具,GTA在发展的过程中,由于受到图形处理技术发展的影像,游戏画面经历了高清化的进化,游戏里的内容也变得更为生动和真切,游戏里的NPC(非玩家控制角色)由卡通化变得高清化,如同真实世界中得人类一样栩栩如生,这种与现实生活的趋同,使得玩家对于NPC的看法有着颠覆性的改变,玩家群体在面对越来越像真人并且拥有类似真人情感的NPC时,已经由原来的漠不关心和蔑视变为了带有一点自身看法的审视,玩家自身控制的角色在这个自由世界的行为也越来越像是在真实世界所进行,这个角色可以看作是自身灵魂的演绎,也按照自身的意志行动。对比《失控玩家》和《银翼杀手2049》来看,两部优秀的艺术作品其实都在探讨一件事情——人到底能否将需要灵魂与肉身的双重真实,但不同的是《失控玩家》揭示了游戏可以赋予人们更多的选择,人们面对这一问题可以悲观地选择躺平,也可以率性而活,选择自己所爱的事,发生的事情不管怎样都是自身精神和经历的外化,代表着自己对这些问题的哲思与见解。

1911年卡努杜写下的《第七艺术宣言》为电影摆脱了低俗娱乐的功能化符号,同时也为电影树立一个崇高的精神使命——成为一门艺术,这才使得电影和电影创作者能够以一种崭新的面孔受到世人的欣赏,为后来无数永铸人类历史的电影提供了名号。2021年,在面对大众舆论对游戏行业新一轮的仇视和污蔑之时,将游戏重新定义为“精神鸦片”时,《失控玩家》的出现出色地为游戏产业正名,它展示了游戏不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更不是损人心智的精神毒品,游戏能够承载人类的情感和爱,塑造更美丽的幻境,承载比以往其他艺术形式更宏大的命题与更精妙的思考,它是理性与感性的总和,是代码与诗歌的交汇,是第九艺术,一种全新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