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师、到母亲、到村口抽烟的老头、到干了四十多年木工的木匠,好像人人都在讲“道德”,讲“规矩”,讲“道德”和“规矩”对于人与社会的价值和意义。所谓“道德”,不过就是“威权”的代名词罢了,它通常用柔性(不得已时也用刚性甚至烈性)的方式,对个体进行规训与惩罚,其目的则在于社会秩序的建立和维护。在人人都讲道德的社会里,往往充斥着隐形和显性的各种剥削,这种剥削除了互相消耗人的创造性和自由力,以及让剥削者(通常不是业务能力最强的)享受到道德红利和道德快感之外,别无益处。因为,“道德”的定义通常被张口闭口“讲道德”的人所垄断——他们包括权贵和长辈。前者是地位和金钱赋予的垄断权,后者是年龄和资历赋予的垄断权,二者都是“威权”。“威权”的社会,往往是充斥着“胡子(男人)”和“白发(老人)”的社会,因此整个社会里都弥漫着腐烂和衰朽的气息。新鲜、温柔、优雅、精美、丰富、自然,这些富有女性色彩的人性之“善”被单调的“胡子”和“白发”一一浇灭。然而,越是金字塔的社会,道德越是受到热情的弘扬,因为它是维护既定秩序之稳定的有效路径。在宗教国家里,道德会借助神的名义;在世俗国家里,道德则以偶像的面目示人。“神”是God,“偶像”则分两种:“荣誉(Glory)”和“金钱(Gold)”,三个“G”推动着人类社会的可持续绵延。然而无论是“神”,还是“偶像”,殊途而同归,大抵也差不多。孔子作为屹立千年的“偶像”,是一个很讲“道德”的人。他张口闭口就说什么“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骂宰予不守“三年丧礼”时则大失其态,跳脚说“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撇开逻辑不论,满满的“道德指控”。其实他所痛恨的,无非是“礼崩乐坏”;而想恢复的,也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的乌托邦理想,差不多约等于“治安最好”且“最讲道德”的社会。这种社会,当然算不上坏的社会,但是不是古希腊先哲们争论不休的最“善”的社会呢?

2023.02.18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