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所谓爱情,我向来是不甚相信的。大抵因这二字常被粉饰得光鲜,内里却爬满了虱子。意大利人拍的《肮脏爱情》(L'amore molesto),偏将这虱子一只只捉了,摆在明处,教人看得分明。
故事始于一场溺亡。母亲阿玛利亚浮尸海上,红衣似血,女儿黛莉亚遂踏上了寻母之途。这路途蜿蜒如那不勒斯的巷弄,阴暗潮湿,拐角处总藏着往日的鬼魅。男人多是窥视者,如卡塞尔塔,居高临下,目光黏腻若油;女人则困于镜中,既要当贞洁的圣母,又难耐欲念的炙烤。那母亲留下的红裙,说是爱情的遗物,倒不如说是搏斗的伤疤——它艳得扎眼,却裹着一个灵魂的挣扎与叹息。
黛莉亚剥茧抽丝,发现母亲晚年竟与昔日仇人相好。街坊哗然,斥其“肮脏”。但何为脏?是夜色中的欢愉,还是白日里的伪善?费兰特笔下(原著出自她手)从不给爽快答案,只将真相剁碎了,拌入记忆的迷雾。最终黛莉亚恍然:母亲赴死前那夜,非为放纵,实是向自由献祭——她赤身走入大海,仿佛初生婴孩,洗净一身尘垢与骂名。
这片子镜头也如鲁迅的刀笔:缝纫机轧过布料,声响刺耳,似在缝合谎言;搅拌机捣碎食物,糜烂不堪,宛如撕裂的体面。所谓“肮脏爱情”,不过是男权社会盖在女性欲望上的戳印。他们惧她、辱她、最终葬她,却不知那红衣之下,跳着一颗未曾屈服的心。
末了,黛莉亚乘火车离去。窗外天光微亮,她与母亲的身影在玻璃上重叠。原来爱与恨、洁与污,从来同根同生,如影随形。
呜呼!我看这片子,竟如读《伤逝》。子君死了,阿玛利亚也死了,但她们的血肉却腐成养料,喂活了后来人的路。
《肮脏爱情》:那霓虹灯下的血与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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