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生命,迷雾般苍茫的初春,一段开始的婚姻,一段僵持转而离去的婚姻,旅程开始后,一个迷失的少女,又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最后来到家乡,在生命的起点放走了赖以生存的蜜蜂并结束。从北方群山一路到南方海边,追赶着花期,追赶着生命和希望的步伐。
旅途的开始很尴尬,一个婚礼,在中午戛然而止,妻子和丈夫分开,丈夫为了追赶花期,不得不在婚礼当天离去。当然作为一个教师,养蜂的的意图其实非常模糊,为了钱活着为了生存好像都说不过去。但当把终点设在了自己的出生地,当婚礼后所谓的家已变成了空壳后,离去仿佛是唯一的选择,养蜂便也成为了唯一的依靠,追赶花期也不再是必为之事,而更多的是一种放逐。追赶花期在这里是外在逻辑的运作方式,自然的运作方式,当所有人之间的联系化为乌有,养蜂更像是一种自暴自弃。
从电影开始,阴郁的气氛便一直萦绕不散,带上那个给他带来那么多麻烦的女孩在初期可能也只是帮个忙,即便女孩古灵精怪的个性一直挑逗着养蜂人,但至少在前期他一直是克制的。直到那首非常美式的歌,这也是片子里离开家后第一个有生机的地方。仿佛从这时,养蜂人便开始留意了这个女孩。但随后女孩的行为,和陌生男子搭讪还有旅馆里昏黄的灯光和清冷的早上仿佛都昭示着养蜂人再次冰冷的心,但好歹有了阳光。养蜂人其实可以看成是两个叙事方式,一个是以由女孩陪伴沿着花期向南的旅程,另一个便是这旅程上的私密感情联系,比如造访前妻,造访老友,造访自己另一个女儿,还有最后的故乡。和很多安哲后期的电影不同,像养蜂人和塞瑟岛之旅,即便是亚历山大大帝,这些早期的电影土体所承载的还是个人的私人情感,不管是爱情或者是情亲。后期的电影,像永恒和一日,哭泣的草原,雾中风景,则更多地融入了安哲对于社会和国家思考。所以其实安哲前期的电影更加的私人,纯粹,当然副作用就是虚实线非常的乱,情节之间连接太过于薄弱,但感情却是喷薄而出仅仅只需要去感受的,看得不像雾中风景或者鹳鸟踟蹰这么费力。
这部电影一直在养蜂人的独立造访各种人和自己和女孩子的旅程中交叉上映,这种交叉上映便像是个人意愿和命运无常之间的来回挣扎,也像是希望不断的重生。和妻子的再相遇是开心的,但妻子害怕儿子回来了便又赶了他出去。和女儿的相遇被加油站的忙碌和夜色下的暧昧衬托的模糊不清,仿佛有什么要说,但却总是说不出口。最后在故乡和老友的见面却非常窘迫,在破败摇摇欲坠的房屋中的艺术电影院,没有任何观众,且无处可去,故乡的房屋已被冷落多年,晚上只能睡在电影院里。当养蜂人和女孩缠绕在一起时,当追光灯打在他们身上时,安哲仿佛在说,作为艺术电影大师,最后却被当了戏且无人观看。但这只是我个人的解读。所以整部影片很难去哭,因为这种挣扎这趟旅途仿佛是养蜂人对自己一生的否定,可能都是安哲对自己的否定,这种暮年的失败感产生的不是悲伤而更多的是无力,对于外界的无能为力。为了扩大化这种无力感,电影情节的割裂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要防止“同情”,防止通过解释背后的原因所带来的同情。所以整个情节是很破碎的。
虽说女孩是本片的女主,但推动整部电影前进的动力却不是她,而更多的是出现过在养蜂人人生里的那些人,很少出现在镜头的那些人,过去的人。虽说影片非常无力,但是是有高潮的。在造访养老院的老友后,剧情达到第二个高潮。这是本片我最喜欢的一个场景,三个老友逃出沉闷的房屋,驱车到大海,干完一瓶酒,在清晨脱下所有衣服,奔向大海。这是本片的最具有生命力的地方。特别是脱下衣服后,所有的垮赘的皮肤和发胖的身材被直接的置于屏幕之中,被直接与观众所面对时,这种巨大的反差感也滋生了勇气和不甘心不服输。所以养蜂人开着卡车撞碎了餐厅的玻璃,犹如白马王子般把女孩子接走了。但此时影片又陷入了一种停滞。女孩的犹豫不决和拒绝。依然,安哲没有解释女孩的踌躇。电影院最后的缠绵阶段是非常折磨人的,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瞻前顾后,但依然不能避免已预订好的结局,那就是女孩的离去。
在此时便迎来了电影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高潮和生机或者说是一个另类的希望,在旅途的终点,同样也是自己的故乡和生命的起点,养蜂人踢翻了所有的蜂笼,释放了所有的蜜蜂,并在嘈杂的蜂鸣声中,被陪伴了自己整个旅程的蜜蜂所蜇死。算是一种解脱,一种归于平静,一种无声的爆发,一种讽刺。但最后养蜂人轻轻叩击在地上的节奏却和老友在养老院叩击在床头柜上的节奏一致,一种美好记忆的安好,所以也算是一种重生了。带着希望死去仿佛是另一种重生,挣破了牢笼,挣破了规则,最后在梦中死去。
安哲不愧是最后的大师。没有渲染情绪,只是影片太过于真实,太让人窒息,在这人与世界对立的状态下。但这部电影最精华的地方在于三场高潮却不断在促进这自始至终人与世界对立的状态并在最后达到升华,从惊奇,到实践,到疲惫,到再次“惊奇”并鼓起勇气,到最后的归于平静。真的大师,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