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从高中毕业了之后,我就没读过cmbyn了。是因为我的心境变了,那种暗恋的炽热感逐渐被消磨,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不再像17岁时那样单纯。虽然我还把它带在身边,但是不会去翻阅;前几日偶然打开来看看,竟发现已经变得有些许陌生。

我闭上眼,开始在心里默念那一段曾读过无数遍的开头,仿佛我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最近开始读西语译本,叫做《Llámame por tu nombre》,读到某些句子,还是会为其中复杂、细腻的感情折服;那种喃喃自语和曲折来回,无论我离当初的心境有多远,都会成为我无法改变的肌肉记忆。但读到深处,还是会觉得英文原版的温柔是无法翻译的。

法文四月有三场cmbyn的放映。起初我想我是觉得不会去的,因为我曾经发誓在找到爱情之前绝不会再看一遍。而且,散场后我一定会无法遏制地悲伤,或是更糟,发现我已经毫无感觉。我不想将那一段记忆、那一段感情再拿出来反刍,因为现在的我只会为其徒增成年的疲惫。

但我还是会等着今晚七点抢票。如果抢不到,那就算了;如果抢到了但是不能出校,那我就把票转了;如果最后真的能去,那我想不留痕迹地做一场梦。

(二)

不断刷新不断失败的过程我不想再重复了。

其实事前也明白很可能是抢不到的,但是一旦这个机会出现在你面前,即使希望再渺茫,也会想试一试。但如今希望落空,汹涌而来的愤怒便再也抵挡不住了。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被淹没在人群里,而没过我肩膀的不是水,而是正拿着手机一遍遍刷新着页面的人群。突然,涌进来了这么多陌生的面孔,他们和我一样外表冷漠,且我看不到他们的内心,不知道他们经历过的爱情,没办法在他们身上看到我的影子。

我把自己扔进了汹涌的人群,又怎么能怪他们不容我安宁。

得把自己挣脱出来……把孤独进行到底。

(三)

忙碌的一周。

但忙过这一周,周五就可以去法文看《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上一次去法文应该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爱》——已经这么久了吗?2021年12月19号那天,我应该去法文看《钢琴教师》的。但我不确定换了一个时间和心境,同样的电影还能不能感动到我。看来电影不仅仅只是生活的抽象,在某种类似反哺的观点里,观众把一段时间的经历、体验、心情都赋予电影,从而创造了专属于自己的独特体验。

恋爱也是这样。

(四)

三点,小吃街空空荡荡,隔壁一对情侣在吃螺蛳粉,后桌一个女人在趴着睡觉。

八个月之前,我和他也在这里吃了灌汤小笼包。我跟他说灌汤小笼包只有在南方才能吃到好吃的,北京的小笼包是北方的味道,而我很难喜欢关于北方的很多东西。那个时候,我在北京看到“上海”就像在在上海看到“哈尔滨”一样充满新奇;那个时候,我尝试说服自己喜欢一个人,但其实从在机场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苦涩的日子就在不远处了。但他对我的爱让我不过分恐惧孤身一人的日子;我虚伪的自尊心被他说的“爱我”填满,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很重要了。

他和我在路上遇到的很多人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我幻想的对象,激起我对性爱的渴望。但如果以如此完美的形象入梦,之后就只能被一点一点褪去光鲜诱人的外表,直至皮囊下的溃疡流脓浸满全身……

我总觉得,今天还不是看《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日子,我还远没有准备好。我幻想的爱情、男人、相遇都还没有任何即将出现的迹象。我最后只会是失望。我甚至都能想象自己一个人挤上地铁、走进法文的画面,孤独、迫切、绝望;一个人缩在角落,打量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想找到一个和我一样孤独、迫切、绝望的人;我们也许能够彼此察觉,也许能够猜到彼此的心思;但更有可能的是我在散场后看着所有人一个个地走出去,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只剩下我一个人戴着耳机走出法文,在风和夜里欲哭无泪。

我会被这种失望打垮。也许看完其他任何一部电影,我都可以忍受一个人骑单车、坐地铁,但绝不是今晚。我绝不能忍受今晚散场后无事发生,绝不能忍受我的生活在此之后毫无改变。因为所有关于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回忆都太神圣了;如果今晚又是一个平平无奇、普通地要命的晚上,那么之前的所有几乎都会变得没有意义,我花了那么久时间建造的一座大厦将会轰然倒塌,而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有蓝黄相间的痕迹。

“当你疯狂地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也会疯狂的爱着你。”我想搞清楚,在我梦里反复出现的陌生男人到底是谁;他与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甚相似,但都有他们身上的某些影子。如果他是在我的未来中将要出现的某一个人,能否告诉我我们何时会相见?能不能让他在我痛苦的时候降临?能不能把一切安排得像是意外,而我一转身,他就会拿着咖啡与我相撞?

现在,只要我不选择沉浸其中,就总会有办法回归现实。

(五)

八点。

和她聊天让我开心了一点。我的心情如此反复,以至于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走在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应该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看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一切都关于它,但似乎一切又不关于它。

地铁上我碰到了他。他只是一个男人,但因为我把他们都叫作“他”,所以就把他也叫成“他”。那一瞬间我以为他也去朝阳、也去法文、也去看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不是。他去前门看绝世演出。但即使如此,他也学法语,也想来法文,也愿意跟我讲话。

到了西直门,我们就分别了。坐在2号线上我一直在想这一次简单的相遇。我不得不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幻想,就像之前任何一次一样,别把自己放进去。我看着窗户里我的倒影,陷入了沉思。

几个月前,也是在这样的沉思中,我在怀念将来的事为我带来的感动。骑着自行车慢慢地走近法文,眼前浮现出的依旧是于佩尔走在乡间树林中读书、站在四下无人的旷野里大喊“Pandora!”的场景。

平常心,m,平常心。

(六)

十二点。

我是如此如此如此的不平凡,他们中的哪个都tm配不上我。

这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生命,不要在三十岁的时候就花光了所有的精力,不要为了不受伤就把自己麻痹……感受痛苦,感受这一刻,感受你所向往的一切。

我终有一天会把世界撕裂,把生活颠覆,把传统碾碎。

十七岁,就经历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体验。十七岁,就成为了这一辈子都想成为的人。

萨尔又回到了纽约,但他如此想念的迪恩却在两天前出发向西。

他们都无法过我过的生活,无法感受我的感受,如此一切,均为世界之混乱。

Parce que c’était lui.

Parce que c’était m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