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科幻片来了。
2019年1月28日,笔者受邀参加了《流浪地球》的看片会,会后有不少科幻界、电影界、科普界的专家学者出席了座谈会,“视觉震撼”、“特效制作水平不输好莱坞”也是看片之后的普遍感受。
《流浪地球》改编自刘慈欣的同名小说,讲述了在不远的将来,太阳急速衰老膨胀,地球面临被吞没的灭顶之灾,为了生存,人类“带着”地球一起踏上宇宙流浪之旅。
《流浪地球》的出品方为中国电影、北京文化、登峰国际、腾讯影业等。2014年,拥有原著版权的中国电影曾在筹备《流浪地球》时公布过影片预计投资5000万美元,合约3.4亿人民币,是一部典型的高成本、大制作的特效电影。从最终呈现效果来看,预计影片把大部分制作成本都花费在了特效制作上。而且,影片中并未有高片酬明星参演,影响力最大的吴京也参与了《流浪地球》的投资,艺人片酬整体并不高。
另外,北京文化曾在2017年公告称,向《流浪地球》投资10750 万元,其中制片成本为 7250 万元,垫付的宣传和发行成本不低于 2500 万元、不超过 3500 万元。之后,导演郭帆的公司也对影片投资3000万。吴京的登峰国际虽未透露投资额,但其排在郭帆之前,投资额应在3000万至7000万之间。
高额投资强化了影片的视觉体验,同时,影片在场景呈现、情感表达、价值观传递等方面则完全依照本土化的创作视角,以拉近与国人的距离。好莱坞级的特效制作与本土化的情绪融合,使《流浪地球》成为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科幻片。中国科技馆馆长殷皓还在展映会上向主创团队颁发了中国科技馆馆藏证书,首次将电影作品收为馆藏,可见影片的价值之大。
《流浪地球》后续成功打开市场,以及为行业所开创的可能性,进一步助推中国科幻电影迈向工业化的新时代。
4年、11000张图、7000人团队,打造硬核特效+本土情怀的科幻片
在座谈会上,科幻作家、导演阎安先生表达了自己的“观后感”:“这个作品对于我们电影人来说是非常有震撼力的,很大的强化了我们的自信心,中国人实际上从电影制作上面能够达到这个世界的领先水平的,我们是一点不输于国外的先进团队的。”
《流浪地球》作为一部科幻电影,注定需要大量借助特效完成的镜头。因此,特效成了科幻电影中必须突破的一大难点。然而,《流浪地球》的导演郭帆在座谈会上透露:“在影片拍摄过程中,最难的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理解的技术上的难处或者特效,最难的一点是信任。”因为在当前的国内市场中,还没有诞生出一部得到市场认可的国产科幻电影,大多资本对电影技术及主创团队持怀疑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科幻电影的孵化难度。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郭帆谈到:“我们整个历程是一步步证明的过程。科幻的剧本跟现实主义题材的剧本不太一样,要先去做世界观,我们用了8个多月的时间把整个世界构成,编了100年的变化史去构建这个世界,做了3000张的概念设计,这些文字加上3000张的概念设计构成了世界的雏形。做完这些之后有些人觉得还可以,就又有人加入进来,继续往前推进,我们做了8000张的跟进,剪辑出来,配上音乐、对白,开拍之前我们基本有个小电影。按照这个方式一步步剥离一些质疑,得到一些信任,从一两个人的状态到慢慢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做字幕的时候发现一共有7000人。”
在7000人的团队协作下,《流浪地球》这部有着好莱坞级硬核特效的科幻电影得以与观众见面,而这个孵化时间长达4年。尽管创作过程艰难,但影片在制作水平有保障的前提下,国产影片的主创团队更了解国内观影群体的喜好,而这是好莱坞特效大片在本土化过程中不具备的优势。
在场景呈现上,《流浪地球》的末日刻画选取了北京的央视大楼、上海的东方明珠等城市的地标性建筑。而在时间节点的选择上,宏观来看,近未来的设定使片中人物与当下现实中的人物更贴近,而在微观上,庆祝春节的氛围又契合了影片上映时的现实氛围,更易于增强观众的代入感。
在情感表达上,面对生死抉择,父子之间、兄妹之间、爷孙代际之间的情感刻画也都有着浓厚的中国味道,整体围绕“家”的主题,契合国人普遍存在的故土情怀和对家的眷恋。
在价值观传递上,《流浪地球》与好莱坞大片的超级英雄拯救一切的个人英雄主义不同,影片最终是牺牲式的,体现出“舍小我为大我”的国人价值观,而逃离也不只是“人”的逃离或对外殖民,而是与家园不可分割的整体式逃离。
正如阎安所言:“科幻从1905年进入中国以来一百多年了,科幻的爱好者们都在寻找一个共同的内容叫做民族化,科幻电影可能因为资金以及更高的要求比科幻的原创文学要求民族文化更为迫切,《流浪地球》给我们做了一个榜样,里面提了很多很中国味的东西,在这点上能够对整个科幻电影的创作起到一定的引导作用。”
一部《流浪地球》称不上科幻元年,但电影的工业化之路已然开启
好莱坞大片侵入中国市场已久,而与之相伴的,国内观众对中国的科幻电影元年也期待已久。《科普时报》总编辑尹传红看完影片后激动地说道:“有媒体认为2003年可能会是中国科幻的元年,在采访中希望我也说出这样的话,但我当时不敢这样说,今天看完《流浪地球》,我很有信心的说,假如再说元年这部电影应该是非常好的开端。”
导演郭帆认为:“谈不上科幻元年,科幻元年绝对不是一部电影出现的结果,我们要有一部又一部科幻片的出现,并且确立这个原型,科幻元年才有意义。”
从整个国内的市场环境来看,尽管《流浪地球》的制作水平得到了业内的高度评价,但在国内若想实现大面积的科幻电影、重工业电影输出,对电影制作的工业化程度要求非常高,仅从目前来看,国内与世界顶尖的工业化水准还有一定的差距。
据郭帆透露,此前,他曾与殷皓、肖央等5名导演一起被派往美国进行学习,到那里之后一下就明白了中国和美国电影工业的差距。这在很大程度上燃起了他们对快速抬高国内电影工业化程度的使命感。“我们回来后都在做工业的尝试,如果不做工业的尝试大概十年左右的时间中国电影会面临很大的危机。因为好莱坞看到中国巨大的市场,他们要进来,用十年时间学习如何拍摄中国观众喜欢的电影,而且他们有强大的工业技术的支撑。其实到那个时候资本层面不会分国界的,他们直接投好莱坞,如果没有中国电影工业去支撑,中国电影会越来越少,也没有办法跟好莱坞级别的电影同台竞技,所以发展中国电影工业变成了一种使命感的东西。”
然而,在国内电影工业化水平还无法与国外比肩的当下,将在无形中加剧国产科幻电影拍摄的难度。《流浪地球》在拍摄中就遇到类似的问题,郭帆坦言:“很多工业化的差距靠人去补足的。比如看到影片中有一个场景中有一百多个屏幕,当时为了做的更真实,那一百多个屏幕都是真的,里面动画提前做好的,要做一千个工程,每个屏幕之后都有笔记本,用人去操作。这套东西在好莱坞有UI的专业部门去做,包括内容制作到如何把屏幕串联在一起,包括它的控制,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如果请专业舞美团队又会特别昂贵,到目前我们国内没有专门的部门,在电影领域之内做它的,所以变的很困难,我们需要靠很多人去完成这样的事情。”
由此可见,尽管《流浪地球》对中国科幻电影有开创性的意义,但整个市场的资本投入、技术水平等能否及时跟进,才是决定未来科幻电影发展的关键一步。在这样的发展环境下,郭帆也表达了自己对《流浪地球》的期待:“我希望这部影片一定不要赔钱,我们就可以做下一部,相信有更多投资人相信这个类型,有导演会尝试拍科幻片,也只有这样我们电影工业才会逐步完善。”
技术、人才、市场、资本逐步完善,中国科幻电影或将步入新时代
无论《流浪地球》能否开启中国科幻元年,这部影片对中国科幻电影整个行业的影响都是巨大的。科幻这一题材被引入中国进行创作至今已经100多年,然而,该类作品在80年代之前几乎没有发展的空间,也没有生存的土壤。到了90年代,网络的逐步普及和好莱坞电影的涌入才开始使第一批年轻人接触到科幻的视觉体验。
之后,中国的80后、90后等新生代们才开始去尝试创作科幻题材的作品,导演郭帆就是一名80后,他也谈到自己“从小就是一个科幻迷”。而从事科幻电影相关工作的人员同样呈现出整体年轻化的态势。除了生活环境的影响,技术的发展也使互联网一代成为离科幻更近的群体。
不过,科幻作品与一般的文学作品不同,科幻作品中通过文字描述出的物品大多在现实中没有实物参照,更多地需要概念设计师们通过想象将作者或编剧描述的物品“画”出来,而对于中国科幻电影行业而言,从事概念设计的相关人才极其稀缺。
据了解,2013年前后,国内才出现了乔飞的《冬眠》和鹿秉书的《火星之眼》,这两部作品是早期相对正规的国产科幻电影短片,两部作品培育出的相关人才后来分散于包括《流浪地球》等在内的国产科幻电影作品中。《流浪地球》的主创团队在此基础上,孵化出国内首部真正意义上的科幻电影,也将为行业积累更多经验,吸纳更多人才甚至是资本,为行业之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同时,有着本土化价值观输出的国产科幻电影也将在新一代观影群体的心中埋下种子,“为下一代孩子对航天事业兴趣的发展提到很好良性的循环作用。”让更多年轻人看到国产科幻的魅力,扩展国产科幻电影的生存空间。
作为《流浪地球》的出品方代表之一,腾讯影业副总裁陈洪伟也谈到:“今天探讨的很多问题不仅仅是一部电影,甚至不仅仅是科幻,我们探讨的是如何让更多年轻人去知道科技,知道中国人未来的发展,知道中国人可以为全世界做什么。”同时陈洪伟也表示腾讯影业对科幻门类的看好,“除了今年的《流浪地球》,我们后边还有《拓星者》《上海堡垒》等。”
此外,在座谈会上,“希望”也是被频繁提及的一个词汇,《流浪地球》使业内人士看到了中国科幻电影的希望。整体来看,中国科幻电影当前正逐步从技术、人才、市场、资本等多方面走向完善。在这样的发展趋势下,《流浪地球》确实有望成为行业集中爆发的出口,中国科幻电影也有望随之步入新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