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兩年前最不知所措的時候,是靠着三百多級《銀魂》慰藉自己的,最近換成了《如懿傳》,然鵝實在太窩心了,并沒有起到什麼慰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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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鹿其實非常喜歡《如懿傳》的故事視角。用一個“配角”故事線的主角,看待“主角”一樣的配角,是一種很奇特的觀影體驗,冷淡的很高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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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有事做,手上帶血的、心裡負傷的,不得善終的,無論如何都在生活——這世上拿着主角劇本的人,終歸還是别人,一個佛系又沒什麼戰鬥力的自己,太真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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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傳》從少年到中年,冬去秋來,幾十年光陰,一會兒便是春分谷雨,夏至秋來,桂花開了,梅花開了,下雪了。人世恍惚,草木風霜卻特别無情,一本正經地花開花落,從不因為人來來去去而亂了時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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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甄嬛傳》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幾回流水落花春來去。從宮鬥之中,人們定義了一種新的方式,比喻形容人際之間的鬥争和勾心鬥角。

“如果穿越回清宮,你能活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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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鹿這樣的,大概活不過三集。

記得一部《甄嬛傳》,人們寫出了無數“細思恐極”、“成功管理術”、“辦公室政治”、“腹黑陰謀論”、“假面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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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曆史劇的殼子,宮鬥劇要闡述的永遠都是當代人的現實焦慮。

對于現代人來講,心情跌宕起伏,男人都是大豬蹄子、白蓮花聖母、強戰鬥力怼派……說到底都是在故事裡尋找自己的定位,代入自己的覺察。

比如皇帝見一個愛一個,從來沒有真心。“大豬蹄子”形容男性花心善變,大約也是對現實中良善真愛難尋的自我消解。

當年的雍正集郵一樣收後宮,收集純元皇後的眼耳鼻喉,有什麼真心不真心愛情不愛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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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是幼兒園宮鬥劇,還試圖通過史上令妃的開挂講述君主的真心,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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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傳》就更了不起了,後宮最大boss最終還是皇帝,女人們認不認真宮鬥的吧,各種陰險毒辣手段出手制衡後宮,還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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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嫔皇後生前未見皇帝多少恩寵,死後倒是寫了無數詩詞歌賦,年年緬懷如做法。那一個真情實感,宣告世人、說服自己、情史留名。

太真實了,不知道為什麼,四月鹿甚至覺得這樣的行為更像一個皇帝所為。成百上千首悼亡詩,交口流傳的緬懷故事,或許是幾百年前的“公關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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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龍”角色挺好的,如同職場需要一個同仇敵忾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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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同行、同性之間的競争吧。特别是《如懿傳》,越發覺得後宮的女人拼男人争寵愛,和現代社會拼事業争職位為什麼區别,真·職場。

華妃娘娘當年那句“賤人就是矯情”就是清朝版的《緻賤人》、《緻low逼》。和如今的一些言論也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我靠着自己的本事又美又讨喜,掙來一份好職位,弱者哭哭啼啼期期艾艾還試圖瓜分我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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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女性隻能背後翻着白眼轉發朋友圈,華妃可以翻着白眼賜一丈紅。

宮鬥賦予了人際鬥争冠冕堂皇的的必要性。良善者被欺,僞善者立足,工于心計者風生水起。

要麼鬥,要麼死,畢竟現實沒有這麼直白露骨,把自己代入的觀衆們很容易心有戚戚焉。

《延禧攻略》裡的宮鬥就非常之爽快了,一路怼天怼地還能引來雷電劈死仇敵,大概是神一般的開挂狀态了,使人身心舒暢,代入現實生活中讓人不爽的人事物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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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傳》就是相反,不僅不爽,還憋屈的很。觀衆們評價——端着姿态不行報複,憋屈、慫、怒其不争。

其實大家都能感覺到,這大概才是真實的狀态——人生不能如初見,等來的永遠隻有感情的消弭和婚姻的消釋;

左右為難,捧着一顆真心,反反複複受到打壓揉搓;愛隻有4分的人最是清醒善鬥,心中懷有期望的最是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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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我們也許還沒有如懿這樣的高智商和優雅姿态——再不願意毀滅良善初心,還是能夠畢其功于一役,一出手就壓制對手。

但是對觀衆來說,主角太苦了,主角是自己視角的化身,是自我正義的代言人,是觀衆視線的總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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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的眼裡是冷冽和恨意,是睚眦必報的逆襲;如懿的眼裡是疲倦和失意,是堅守一生所求而滿身傷痕——主角怎麼可以過得如此辛酸,還如我一般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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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根結底,《宮鬥劇》都還是寶寶心裡苦,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情愛與煩憂。

遙想當年,當年的清宮還不是這樣的,當年的觀衆也沒有那麼焦慮。

另一個時間線的清宮宇宙,小燕子橫沖直撞,無所顧忌,皇帝令妃福家都寵着一群毛頭小年輕。“大不了就是殺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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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宮裡的年輕人還是充滿了野性。上房揭瓦,出宮摸魚,紅塵作伴,潇潇灑灑;怼怼皇後,放跑貢妃,策馬奔騰,人世繁華。

那個時候的令妃,和現在的《如懿傳》魏嬿婉也沒什麼實質的不同,皇帝面前溫良和善,從不提異議,甚得朕意。

對小輩也是疼的疼寵的寵,以順遂做好人,人人稱一聲柔順和嘉,真會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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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的皇後和容嬷嬷,是尊崇禮法秩序、宮闱血脈的全員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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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宮上下都野性奔騰、嬉笑打鬧的時候,唯一在維護秩序的鬥争選手,就是十惡不赦的的反面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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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成戰戰兢兢的《如懿傳》清宮主角視角,這麼一個聲色俱厲、能抽令妃巴掌的容佩嬷嬷,反而讨喜了很多,簡直一洗容嬷嬷二十年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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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珠格格》太瓊瑤,戀愛談的太愉快,阿哥公主太不走尋常路。從《金枝欲孽》、《甄嬛傳》開始,後宮裡的人都開始集體自閉,集體不快樂,集體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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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欲孽》是赢者悲,敗者苦,紅牆宮闱之下,沒有勝者,無人善終。入宮榮辱角逐裡,就是一場詠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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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傳》是“可逆風不解,挾雨伴雪,催梅折枝去。”甄嬛的心聲是“兩情相惜,兩心相儀,得來複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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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如懿傳》,是“蒼茫歲月往事難追,憶往昔竹馬青梅”;是當年“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如今“愛與願違,婚姻幻滅“。

晨曦複斜陽,失去了往昔的清澈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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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和五阿哥先入為主,讓人們覺得五阿哥大概是清宮最幸福、最接近真愛的人了。雖然“迫不得已”娶了知畫,“一不小心”生了綿憶,這已經是五阿哥和小燕子的愛情故事裡最令人糟心的地方了。

小燕子一路作死,作到最後,她還是自己。五阿哥一路受制,最後還是不改赤子真情。

但是今天宮鬥劇的主角們,活到最後的,都成了自己最不想成為的那種人。

這些是現實生活的影子,是缺乏安全感的鏡像,是對自己日漸陌生的惶恐,是對生活失去掌控的無力。

我們認識到自己拿着芸芸衆生裡最普通的一本劇本,既不是童年時的蓋世英雄,也不是天将正義的魔法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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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五阿哥抛棄皇位來愛你,大雜院長大的小燕子甚至根本不可能遇見上層社會的五阿哥。

現實生活中的我們在消費降級,在掏空六個錢包購置房産,在戰戰兢兢的接盤,在井底觀天地規劃未來,在一環又一環遊戲關卡裡過關斬将,試圖在隐秘又龐大的社會遊戲裡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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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不是宮鬥,但是各有各的苦頭。同樣不是所有人都能奢談潇灑,渴盼浪漫,坐擁平凡世界的英雄夢想。

《金瓶梅》結尾處,一個娼妓的女兒千裡尋夫,找到黃河邊,看到哪些河工鬼一般的影子,彈起了琵琶,算是絕望世界裡的一聲高調。如懿在87集裡提及自己姐妹們的名字,感覺在絮絮叨叨說家常,卻有着千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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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像極了絕望之後苦笑着談一談自己的人生,談一談自己愛過的那些人們,談一談過往的同學朋友,談一談這個十有八九不順遂的世界。

世間皆苦,可真是個圍城啊。

各宮主兒,現實辛苦,諸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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