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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拍出《Space Cowboys》的人,有且隻有伊斯特伍德。


回過頭來去看六七十年代西部片的意氣風發,不由得讓人感歎到歲月無情中掩蓋了數不勝數的感傷。垂垂老矣四字說來輕描淡寫,實則力沉千鈞,幾乎令人相顧無言。


尤其對一個懷揣着英雄夢的男人來說,這比起死更令人難以接受。



畏懼衰老在某種程度上,并不能跟畏懼死亡一概而論。


死亡從側面來說,是人生存過的,另外的表現形式。或許一蹴而就,或許緩步徐行,但是所有人都了解并清晰它終将到來。或者毋甯說,沒有對死亡的認知,就無法證明自己生存過。從這個角度看,死亡似乎可以定義為另一種别樣的理想主義,也好像并不怎麼可怕。


衰老卻顯得觸目驚心。沒人可以體驗死亡,它是單程的旅行,未知讓人感到恐懼的同時,也讓人心存幻想和軟弱。衰老則是感同身受的無可奈何,我們親眼目睹活力從身體中漸次流逝,曾經飽滿的熱情伴随歲月腐壞,消融直至成為斑駁的疤痕。這個過程不可逆轉,任何的努力在其中也不過是苟延殘喘。于是,衰老的可怖,便夾雜了一種深切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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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是,《Space Cowboys》并沒有強有力的對命運呐喊出:“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這部2000年的作品,劇情并不複雜:四個因為意外而失去了飛上太空機會的準航天員,在四十年後為了修理一顆同齡的舊衛星,重新撿起了沾滿灰塵的宇航服,沖出地球去完成自己的理想。


這樣一部電影,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題材相近的《Armageddon》或者《Deep Impact》。與之不同的是,《Space Cowboys》少了慷慨激昂的壯懷激烈,卻多了一抹溫情的陽光,它細緻入微的穿插和投射在整部影片的每一個片段裡,有種别樣的溫暖。



雖然名為《太空牛仔》,但是整部影片跟太空有關劇情隻占到了最後40分鐘,大段的篇幅在講四個男人的生活,相處,還有掩蓋在平靜下的落寞。


“男人至死是少年”,這句不明出處的話同時也有着動人心魄的力量。少年總有種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那是從容赴死的豪邁,也是赤子之心的堅定。


正因如此,這股衰老帶來的落寞伴随着有機會重新撿拾起理想的帶來的希望一掃而空。幾乎是毫不猶豫,四個人重新選擇了飛上太空,即使明知危險萬分,即使可能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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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從由湯米李瓊斯扮演的霍克霍金斯,我們看到了真實的伊斯特伍德。不再有對衰老的恐懼和不甘,而是柔和地接受它的存在。


霍克霍金斯是四人中最單純,也是最熱血的一個,身患胰腺癌的他,生命進入倒計時,卻拒絕躺在病床上平靜的走向終點,而是選擇跟三人一起走向太空。


這并不是簡單的反抗,而是相互認可的過程。


衰老在這時,終于不再被看做恐懼的源頭,而是被接受的,生命的一個分子。


不可控的客觀事實之下,也有可能控制和選擇的事物,名為信念,理想,熱枕等等,不一而足。


大概這也正如從俠骨柔情的大漠牛仔時代走過來的伊斯特伍德一樣,“老兵永不死。”



整部影片結尾處,霍克霍金斯修改飛船參數,最終犧牲太空中。


他終其一生的夢想,是前往月球。


這該是這群年逾古稀的少年們最浪漫的道别。


“他到月球了沒有?”


“我認為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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