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演員請就位》裡,趙薇常說,拍喜劇比拍悲劇難得多,可比起老導演們的束手束腳,趙薇拍攝的根據《大明宮詞》改編的短片《面具》和原創作品《秘方》都讓人眼前一亮,精巧,诙諧,充分展現出她是國内少有的具有幽默感的女導演,也顯示出她敏銳的類型片嗅覺,這也許部分得益于跟她一起坐在監視器後面的李非,李非曾因電影《命運速遞》入圍過FIRST影展最佳導演獎,還是《邪不壓正》的聯合編劇。

果然,由趙薇監制,李非導演并編劇的電影《兩隻老虎》走的就是黑色喜劇路子。這部電影講的是一場荒誕的綁架案,無業遊民餘凱旋(喬杉飾)把雜志封面人物張成功(葛優飾)綁架到一個廢舊的場館,向後者敲詐一百萬元,張成功漲價到兩百萬元,前提是餘凱旋必須幫他辦三件事,于是,餘凱旋在張成功的帶領下一起踏上了通往過去的道路。

《兩隻老虎》用三段故事串聯張成功的人生,訴說人到中年愛情的錯失,友誼的遺憾和對父輩的愧疚。
愛情部分最讓人出戲。和演員前女友周原(趙薇飾)的分手讓張成功耿耿于懷,他讓餘凱旋去問周原有沒有愛過自己,第一次餘凱旋被趕了出來,第二次終于和周原搭上話了,但兩人迅速在串串館把酒言歡,玩真心話大冒險,真情流露得很突兀,怎麼就到了坦誠相見的份兒上了呢?

而周原在片場和男演員對戲的場景像極了《大話西遊》,對張成功的評價讓人想起了《我的野蠻女友》,雖然台詞和評價前後重複兩次在劇情上是個呼應,雖然趙薇的外形恰好符合一個滄桑女演員的感覺,然而,這種明明無情裝多情的戲碼還是透露出國産青春電影的無病呻吟。

相反,處處克制的片段卻最感人。張成功有個戰友叫範志剛,當兵時多次為他兩肋插刀,退伍後,老範得了眼疾需要五千塊錢治病,向已經發迹的張成功借錢,張害怕他還不上就拒絕了,結果,老範眼睛瞎了。如今,張成功找到老範開的盲人按摩店,示意餘凱旋假裝老闆借投資之名進行補償,老範不要。
同一張按摩床,同樣的洞,同樣的流程,餘凱旋疼得哇哇叫,心裡藏着事兒的張成功疼得臉部扭曲,卻一聲不吭。整個片段全靠憋着的一口氣,才讓老範那句“不是别的,我怕還不上”擲地有聲,讓銀幕下的觀衆淚流滿面。這種拍法,是打磨出來的功夫,台詞精簡,講究,戲劇張力強,是整部電影最出彩的地方。

最後,張成功讓餘凱旋到村裡送信給張有金,後者到了目的地才得知收信人是張成功自殺的父親,而信的内容是寫給自己的。影片這裡解釋了張成功為什麼要打初中時欺負過餘凱旋的人,是因為餘凱旋像張父一樣,都有過理想主義的詩人夢,在這個片段裡,影片和曆史隻隔着一層紗,被耽擱的彩霞(闫妮飾)何嘗不是那個年代的小芳,被冤屈的張父深挖下去就是《太陽照常升起》,可鏡頭一轉,隻剩下呼呼的山風。

就像凱恩在童年遺失了自己的“玫瑰花蕾”,張成功一直在尋找遺失的自我。另一方面,地位性格截然不同的卻惺惺相惜的歡喜冤家組合,《觸不可及》、《遺願清單》裡都有極其精彩的演繹诠釋,國産電影《人在囧途》也是此類模式。

作為主題曲的《兩隻老虎》原本是首兒歌,影片将童謠裡那種歡快的氣氛一掃而空,重新演繹出一種悲切憂傷的民謠風格,又以普希金的詩歌《假如生活欺騙了你》貫穿始終,給整個電影籠罩上一層所謂的意義,可是一個綁匪、一個用良心換取金錢的人讀這種詩多少有點矯情。

“你就像年輕時的我”、“成功人士的思想最難改變”,張成功的厭世派頭仿佛《非誠勿擾2》裡李香山附體,想把整個世界掰扯給别人看,不過反映了一個中年男人強烈的忏悔欲和說教欲。“好多事兒不是錢的事兒”,雖然這句台詞代表了影片的中心思想,但劇情的走向卻自相矛盾,餘凱旋靠兩百萬的橫财挺直了腰闆,張成功用錢買來了心靈上的安慰,那涉及的還是錢的事兒嘛!

如今,國内類型片制作意識越來越濃,馮小剛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甯浩、徐峥、陳思成是弄潮兒,多線叙事的劇情,荒誕嘲諷的黑色幽默已成為标配,但是沒有一個有說服力的價值觀作為支撐,是拍不出好電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