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韓三國裡,韓國與中國最為相像,如果說本作試圖對韓國當下的種種矛盾發問,那我們也不妨從中管窺中國社會的現狀。
韓國百姓衆生相
對韓國社會及文化稍微了解一點的同學可能會在這幅大韓民國衆生相裡發現很多熟悉的元素,當然不熟悉也沒關系,它也是一部了解韓國社會很好的窗口。劇中的人物及身份都很有代表性,比如:
下崗工人成奇勳,一個普通意義上的好人,也未嘗沒有為了生計而努力過,卻落得妻離子散;
Top3高材生曹尚佑,鄰裡口中躍過龍門的好榜樣,實現無數出身普通家庭的東亞人的夢想,終于成了所謂“人上人”,卻聰明反被聰明誤,被貪婪拖進了深淵;
姜曉,脫北者,也是韓國社會中的一個特殊群體,本以為逃離了地獄,卻又入狼窩,被騙得分文不剩,也難怪誰也不信任(不過176的演員演脫北者真的好嗎);
韓美女,将市儈氣質發揮到極緻的歇斯底裡的中年婦女,能為了利益放棄尊嚴,想必也經曆了太多不堪;
智英,親手埋葬了這個非人的家庭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不相信任何人的她,終于在最後一刻收獲了友誼;
還有一對生死相依的苦命鴛鴦,兩位心善命苦的老阿姨,虛僞自私的基督徒都非常深入人心;
至于尋親警察黃俊昊,落魄黑幫老大張德秀,非法勞工阿裡這些人物,則更多是功能性的,暫且不提。
層層剝開人物内核
劇中的人物變化和劇情推動協調得很好,除了張德秀、阿裡這些較為臉譜化的人物,其他角色都有2-3次的變化,随着死亡遊戲到最後階段,人物的本質也逐漸顯露出來。
成奇勳一開始以遊手好閑的賭徒形象出現,為了十萬韓元可以不顧顔面地讓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扇他耳光,慢慢地,觀衆知道他到今天這地步也是迫不得已,而到了最後,死亡逼近時,成奇勳人性中善的一面顯露出來,讓人大為觸動。
曹尚佑,頭腦冷靜的他幾次用智慧救了大家,赢得了同伴的信任,可到了最後,他精緻利己者的本性逐漸暴露。或許我們甚至不能稱他為惡,因為或許從小到大,遊戲内外,他的每一步都經過了精準的計算,他的本性就是用聰明才智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容不得一絲閃失,這才有了開局時他将衆人團結起來,因為他需要他們,而到後期,當他人成為累贅時,冷靜如他,一樣可以抛棄他們。然而,世上有太多東西是算不出來的,如果他對風險敬畏,他就不會背下巨額負債,如果他對人性敬畏,他也不會釀成這場悲劇。關于曹尚佑,筆墨最重的一處在他欺騙阿裡的那段,我們看到,一個舉止得體,樂于助人的謙謙君子,如何撕下面具,露出殘忍的一面,在内心深處,他傲慢地認為,自己的性命顯然要重于一個非法勞公的性命,我想,在任何一所大學的通識課上,都會講到“電車難題”,而作為首爾大學的高材生,他顯然不及格。當然,再怎麼說,曹尚佑的道德也還算普通人的水平,隻是他的精于算計,放大了他人性中陰暗的一面。好在最後,導演還是給他留了全屍,沒有毀掉這個角色。
關于制度的隐喻
我認為該劇中的影射已經到了非常露骨的程度了。圓圈人,幹髒活累活的基層gwy。三角人,暴力機關,地位略高,但二者都無權發表意見,不能講話,隻能執行。方塊人,屬于一線管理者或監督者(考慮到韓國司法機構的地位,可能更類似于法官或者檢察官這樣的角色,因為我們的三角人和監督者其實是平級的,而韓國的監督者地位更高),方塊人可以講話,但那也隻是為了更好地傳達命令,确保執行。而三種面具人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否則就是死路一條,這麼安排是為了強調在體制中,人的個性、個體差異、人性都是被抹平了的。最後我們發現,即便黃俊昊警官的哥哥——神秘人,也隻是個聽差辦事的,但他要對這裡發生的一切負責。
諷刺的是,即便是在這麼一個遠離人煙的孤島上,滴水不漏、針插不進的小王國裡,如此森嚴,依然能有蛀蟲裡應外合挖牆腳,甚至搞點權力尋租的勾當。體系内的蛀蟲們連底層人的屍體都不放過,可謂吃人不吐骨頭。而這也讓神秘人所宣稱的“公平”成了徹底的笑話,我不禁想到《讓子彈飛》裡的表情包。神秘人之所以惱羞成怒,是因為有人破壞了這套“公平”的制度,可是,有的人在台上自相殘殺,有的人在台下看得津津有味,這公平嗎?
而遊戲外的達官顯貴們,所戴的面具,也無疑在告訴觀衆,這些人的行為,與禽獸無異。
而導演對人物面部這樣安排,用意也十分明顯,面部表情是演員和演技的核心,而導演願意給“小人物”以細緻的描繪,卻不願意給“大人物”和他們的仆從們一張屬于人的臉,一褒一貶,足見其傾向。
性别議題
這條也是非常直白了,遊戲裡女性和老人因為各種原因被嫌棄,也是現實的寫照,而韓美麗在開頭委身于張德秀卻依然被抛棄,而最後與其同歸于盡的做法可謂壯烈。
宗教議題
宗教元素也在韓國的當代作品中随處可見,但宗教在韓國主流文化中并不受認可,韓國過往就有邪教肆虐的時候,精力旺盛卻惹人嫌的教會大媽也常被人吐槽,而劇組中兩個教徒,一個是口中念經,手上卻沾滿鮮血的玩家,另一個是未曾謀面,性侵女兒并殺害了妻子的牧師,都非常明顯地反映出創作者對宗教的态度:非但對改善現狀毫無幫助,反而助長了僞善與醜惡。
遊戲與現實
場内場外,都是遊戲,一個刀槍相見,一個殺人不見血。導演一直在有意引導現實和遊戲之間的聯系,男主在夜晚構築宿舍工事時陷入當年的回憶中,便是創作者刻意穿針引線的體現。不得不說,韓國作品一貫的現實主義風格,與當前文藝圈以及主流文化中左派盛行的需求相呼應,誕生了不少廣受好評作品,甚至在左派文藝日漸審美疲勞的今天,可以視作歐美左派文藝的接力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