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可恨的地方誰都能看得見,但真正造就他可恨的可憐之處,卻總是被或有意或無意的忽略。
在本片中,李滄東保有着一種陀式的憐憫與尊重,他沒有在刻畫故事時僭越。在全片裡,他既不揶揄諷刺,也不悲天憫人。沒有任何跳脫于外的價值評價,有的就隻是平視着,去呈現金永浩這個存在于時代下的個人,将他的故事以平靜的口吻來娓娓道來。
随着火車的倒退,主角的人生也随之倒帶。眼見他樓塌了,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又眼見他樓塌了,故事随着結尾女主交給男主的那顆薄荷糖、男主的那一滴與開頭初戀相呼應的淚水而完整了,這是一種“玫瑰花蕾”式殘忍的完整。
經曆了時代這麼多年的摧殘,他終于在最後也是最初,重獲了在過程中失去的人性,但又有什麼作用呢?不過是死亡前上天的憐憫。他在結尾重唱起了那首舊日的歌曲,但同伴們早就都忘了,視他為異類;他在開頭重拾起了那朵花,想起了薄荷糖的滋味,但與他共同品嘗的故人也以不在了。生活曾經是美好的,但現在早就不是了,時代的殘酷改變了他,他也在同時推動了時代的殘酷。結尾越是溫馨,實際上就越是殘忍,因為這并不是故事的結尾,而是一切的開頭,這便是電影倒叙設計的精妙之處。在開頭他高喊着想回到過去,可真回去了,又能有什麼作用呢?就像電影裡一樣,再次重演一遍罷了。這是個無止境的循環,或許整部電影都隻是金永浩死前的走馬燈,他永遠被困在這個輪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