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時間把這部電影看完,專門挑一個可以看完電影且能夠第一時間寫影評的時候來看。
上一次看了一部分自己關掉了,因為我覺得要認認真真地對待這部電影。
思緒的零零碎碎的,第一次知道這部電影的原型——蘇敏阿姨,不是因為這部電影,而是因為當時那個蠻抽象到出圈的節目——餘秀華和完顔慧德這對“敵蜜”一起參加的節目。其實蘇敏阿姨當時也在。
這部電影裡的女主角和男配角都太典型了,典型到 我身邊就有這樣的人。
女主角李紅的故事也是一個典型的“女性故事”——成績優異卻因要為家庭分擔早早工作無緣高考。嫁人後又為了孩子忍氣吞聲,其實更是因為,原本的家裡已經沒有了她的位置。孩子長大結婚生子後再給孩子帶娃。如此循環往複。
家庭,是女性必然要圍繞甚至要當作全部的東西。
但李紅的底色是倔強的,一直都是反抗的。
被家裡人勸說要放棄高考退學當工人時,她沒有妥協沒有“無私奉獻”,而是堅決地反抗,可原來父親已經為她辦好了退學……
工作後她義無反顧地和孫大勇在一起,她想逃離,想離家越遠越好,看到父母不同意她和這個相親認識的家境一般還有些摳門的人在一起,我也在擔憂着,我以為她後來生活的不幸是因為沒能和這個“好人”在一起,卻沒想到造成她幾十年不幸的人正是這個她以為能帶她走向新生活的還不錯的人……是她太渴望逃離所以反而沒能看清這個人嗎?還是原本就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中 另一方就不會在意你?抑或是這個男的本身的問題?
但我說了她一直在反抗,她是獨立的 自立的。下崗後沒有工作成為所謂“家庭婦女”的她,幾塊幾毛的消費都要看孫大勇的臉色。于是她迫切地要工作,即使是掃大街,當清晨的陽光照在街道,照在落葉堆上閃着金光時,她真的讓我體會到“勞動最光榮”,她可以燙喜歡的頭發,買好看的花,用自己的錢。
然而即使是經濟獨立,他們之間的矛盾依然是不可調和的。當他的親戚朋友來家裡時,她是做菜的工具,是一盤一盤将飯端上桌的工具,是即使不會喝酒也要端酒感謝不能讓丈夫失了面子的工具,是他們酒足飯飽後收拾一片狼藉的工具,是高朋滿座時需要多上菜顯示面子 酒肉散場後要被嫌棄剩飯多浪費錢的工具,是沒有自我意志的工具。
大雨天走在路上,迎面而來的夫妻男人的傘偏向女人,而他的丈夫不僅打着傘走在前面,她還淋着雨拎着全部的菜。
于是她要離婚。此時從事不同意他和這個男人結婚的家人又開始勸她,已經對這個男人有所改觀。因為有正經工作,無不良嗜好。
于是便成了好男人。
那麼孫大勇究竟是不是個好男人呢?
他有正經工作,他不會賭博出軌,也沒有家暴,甚至他是愛女兒的,電影裡并沒有刻畫他重男輕女的樣子。
但也僅限于此。
他更像平時常常會見到的那種男人,打乒乓球,釣魚。家務是一點不做的,飯和碗是需要端到面前的,說話是頤指氣使的,對别人的成果永遠都是雞蛋裡挑骨頭的。
縱觀全片,對李紅的一切付出他從來都沒有過一句贊美,永遠都是在享受着的同時挑剔、貶低、打壓。
那麼再來談談照顧家庭的問題,談談一代一代母女,夫妻之間的問題。
從電影的開頭,臨近女兒生産卻要離開參加同學聚會的李紅,已經被扣上了“不明事理”的帽子。丈夫孫大勇比他更“明事理”——要她放棄同學聚會留下來照顧女兒。孰輕孰重似乎“明事理”的人都能做出選擇。但丈夫的“明事理”是建立在動嘴皮子的基礎之上的,他能做的一切隻有動嘴,他隻需要站在“理性”的角度上令李紅留下來,便成了他做的一切付出。他隻需要照常在家裡打乒乓球,去外面釣釣魚,敲敲窗子讓李紅端醋上來,不定時發發牢騷讓李紅做更好的飯菜就夠了。
而關于“出走”與“留下來”之間的矛盾,便被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母親和女兒之間。仿佛在照顧孩子、照顧家庭這件事上,男人天然便被排除在外了。因為李紅有抑郁症,女兒照顧孩子常常請假嚴重到了被開除的地步,卻還是不能影響孫大勇天天出去釣魚。讓男人學會做飯照顧孩子,是比阻止李紅出行、避免女兒被開除更難的事情嗎?
在“誰來照顧孩子”這件事上,對立面上的好像一直隻有李紅和女兒,像隻容一人通過的牢籠,一方選擇了自由,另一方便隻能永遠被困在“家庭”的牢籠裡,暗無天日,與世隔絕。女兒能找到工作建立在李紅放棄自駕照顧外孫的前提下,李紅能自由出走建立在女兒當全職媽媽與外界脫節的基礎上。女兒同樣是勇敢的,她時時刻刻都在父親面前維護着李紅,敢于對職場中的不公發聲,願意支持李紅的夢想,可當她終于轉正接受不了母親一定要出走,再到母親出走後她一個人在家裡如困獸般給母親打去電話時,也許她終于明白了母親不是一定要為她付出。
女兒和女婿之間是有愛的,女婿是可以體諒女兒在家帶孩子的辛苦甚至很大程度上支持女兒的決定的,但在這場困境中他也是一次都沒有請過假的。
當李紅終于出走給想念多年的老同學打去電話時,原來其他人也都在承受着家庭生活的一地雞毛。我注意了下時間,105分鐘的電影,隻有最後的15分鐘,李紅是在真正地“出走”着的。當她終于穿着一襲紅裙行走在天地間,與高中那個說着要“雲遊四海,騰雲駕霧”的李紅對視時,我想起《漫長的季節》裡老年王響對中年王響說“往前看,别回頭”,四季開始輪轉,生活的漫長終于結束。
片尾曲《心要野》響起時我頓時起了雞皮疙瘩,這首歌真的太合适了。
“我想為你唱一首快樂的歌
一首讓你忘了所有悲傷的歌
我們都會消失在那平庸之海
不管選擇原諒還是決定離開
是誰在心裡面流亡了那麼遠
決定去穿越孤獨的國境線
誰的眼睛看穿了那無限虛空
誰還不是這樣活在現在
就這樣 随便吧
嘲笑我們的孤獨吧
我們生來不屬于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