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喜歡作家劉亮程和于堅的文字,聽說他們上了紀錄片《文學的日常》第二季,立刻在視頻網站看了起來。

紀錄片從朋友對作家的拜訪切入,在拜訪中,作家帶着朋友在自己喜歡的、跟自己的文學創作發生密切聯系的地方參觀、聊天。在紀錄片中,不僅能看到作家的日常,還能聽到他們的人生故事、寫作故事、文學看法、生死觀、人生觀等。作為一個觀衆來說,看作家們的日常紀錄片和看娛樂綜藝最大的不同是,他們一開口,就知道,他們的知識面和對事物的觀察不僅廣而且深,他們是人生的智者,他們的眼睛太毒辣了,他們的頭腦太有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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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亮程和于堅,一南一北的兩個作家。他們都不是科班出身,劉亮程幼年随母親逃荒到新疆,後學過木匠、打過鐵、做過泥瓦匠、也學過編織;于堅14歲辍學,當過9年工人,做過鉚工、電焊工、搬運工。我想,正是因為他們有這樣的生活經曆,才能寫出那樣睿智的文字。

在紀錄片,劉亮程帶着自己的歌手朋友漫步新疆的鄉間。劉亮程和妻子、母親還有兩隻分别叫“星星”、“月亮”的狗一起生活在鄉間,打理着一個大院子。他在鏡頭前嚼着草,告訴自己的朋友,苜蓿、蒲公英都是可以吃的,在荒野中要學會什麼草可以吃,跟着豬吃就沒問題,跟着羊吃不行,因為羊吃的草嚼不動。

萬物有靈。看到結果少的樹,劉亮程會說,“樹一年結果多,一年結果少,樹跟人一樣,也會累的,也要緩一年”。看到胡楊,劉亮程會細數胡楊生長的不易,并說,“胡楊隻是一棵樹,胡楊已經活得很累了,不要把再多的精神附加在胡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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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劉亮程的腳步,看到了他生活的村莊,看到了牧羊人、鄉間煙火、野駱駝、蜥蜴、白梭梭、鹽堿地、莊稼……。純淨的藍天白雲,綠綠的草原,坐在草地上聽朋友唱歌的劉亮程,這樣的生活和景色真美啊。

“作家可能是一個他生活之地的全知者,天氣、動物、植物、民間知識、心靈的知識。這些知識在鄉間的經驗系統中,不在教科書中。”劉亮程就是這樣一個生活之地的全知者。在漫長的時間中,他最終活成了他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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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堅那一集,紀錄了他在雲南建水古城裡的生活。和劉亮程給我的感覺不同的是,于堅是個樂呵、喜歡熱鬧的人。

于堅帶着朋友,遊弋在建水古城。他帶着朋友敲鐘、看橋、看文廟、看老院子、吃雲南美食,聊技術、聊手工、聊成功、聊失敗、聊文字、聊文明,非常惬意。

于堅為什麼喜歡建水?他自述,“建水不是建築的空殼,不是僞的民俗博物館。他不是隻有老房子而沒有原住民的地方。建水的生活世界沒有被摧毀,如果這裡的人都全部搬走了,那麼這建水就不存在了。”看着鏡頭下的建水生活,我想起了我的家鄉,我的家鄉也有一座古城,跟建水一樣,有半天集市,有很多手作的東西,有好吃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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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堅喜歡建水,還因為建水的慢生活,片子裡的建水人,就像一個古老的座鐘一樣,慢慢悠悠的走着。沒有被追趕的生活,好閑适。

逛到文人的院子裡,看到缸及缸上的“莊子論魚”,于堅談到現代教育,他說,莊子認為,追求失敗也是可以的,這和現代教育是完全相反的。現代教育來自西方式的奧林匹克教育,認為隻有勝利才是值得追求的,現在的小孩子都相當疲憊。于堅和莊子看法相同,他認為,人生不在于你是不是成功,而是在于你高興不高興,有沒有如魚得水的那種感覺。

在孔廟,于堅講了鮮活的孔子的故事,孔子會彈琴給學生聽,他身高一米九,是個大力士。

看到遊人拍照,于堅談到了“有”和“無”。

看古橋時,于堅說,“在文明史上,醜總是速死,隻有美留下來。”

吃美食時,于堅說,“美食能鼓勵人,然後你的生命就永遠處于一個有意義的當中,你絕對不會空無聊空虛走完你的一生。”看到于堅和他朋友吃飯,太有煙火氣了,太幸福了。燙豆腐、魔芋燒鴨子、燒賣、汽鍋雞、臘肉焖飯……,讓人嘴饞。

說到朋友時,于堅說,“朋友是最後的故鄉,通過拜訪朋友往事一幕一幕的重現,因為他為你保存着那些記憶,通過朋友追憶似水年華,那些東西是無法被拆遷的。你可以把這個地方拆掉,但是沒法把朋友内心深處的故鄉拆掉。”和朋友們在一起的于堅,就像個大男孩,跑跑鬧鬧,鮮活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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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朋友的交談中,于堅說道,“生活是最偉大的。真正的人生的哲學,是生活告訴你的。不是讀書帶給你的,日常生活就是一種神性的生活。”

是呀,劉亮程和于堅的人生體悟和文學思考,都來自日常。他們是虔誠的生活者,生活給他們的寫作提供細節。他們并沒有花大把的時間來寫作,劉亮程說自己每天就寫作兩小時,于堅也曾說過自己一天就寫2000字,更多的時間用來勞作、觀察生活、遊走。在我的觀察裡,劉亮程和于堅,并沒有把自己當成作家,而是把自己當成一個記錄者,一個萬物的記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