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最近連續加班和出差,已經很久沒有進過電影院了。有些電影你一看就大緻明白,所以沒有激起去電影院觀看的内在沖動。畢竟,這本是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情。看完一部電影,産生一些共鳴,引發一些思考,相比所謂的爆米花電影來說,可能更加撫慰人心吧。

昨晚在電影院看完的《故鄉異客》,就是這樣一部非常走心和真誠的電影。而真誠,在這個當今浮躁和快餐的時代,顯得多麼寶貴。整個的觀影體驗和身體反應說明,自己還是非常喜歡這部電影的。

因為之前沒有任何的代入因素,也刻意沒有去看網上的評論,所以當燈光暗去,電影開始,感覺自己一下子就進入到了情景。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沒有任何的分心,很舒服的感覺。

導演沒有刻意安排很多激烈沖突的戲份,更多是以平實的視角在描述,反而更多了一份生活的質感和寶貴的初心,讓人有種看紀錄片的感覺。

而在觀影之後,有幸和導演、出品人等創作團隊進行了2個小時的交流,更多地了解了背後的故事,更加體現出這個電影的可貴和不易。

對于導演李崧鳴來說,這是他完成的第一部長片,而且也剛剛在北京電影節上獲得了“評審團特别提及影片”獎。某種程度上,這個片子有點類似賈樟柯電影的氣質,雖然故事和人物都發生在貴州。

如同餘華所言,他寫完一本書之後,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命運就要交給讀者去探索和品味。一部電影也是這樣,導演說其實他也隻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拍了一部當時那個階段想拍的電影。如果觀衆看進去了,有很多共鳴,甚至會引發很多回憶,那其實可能都是源于觀衆自己的經曆。

電影就是一面鏡子,讓觀衆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也許那些長期被僞裝隐藏着的内心,通過光影和故事的表達,再次重現,于是便有了具備十足沖擊力的情感力量。這大概就是電影的魅力吧。

有人說,一千個人會看到一千個哈姆雷特。所以,針對同一部電影,大家的經曆不同、立場不同、性别差異不同等等,都會産出不同的結果和感受。而一部電影最難得的是它的豐富性和可探讨性,這無疑給了它更長、更強的生命力。

對于我自己而言,這部電影更多講述了男主角興貴不斷接納自己以及與自己和解的過程。在處于大病之中、生活不能自理的時候,再加上闖蕩北京的不易、曉潔工作的不順心、電卡沒費隻能點起蠟燭的捉襟見肘,都成為他們兩個人情感關系的枷鎖和負擔,他需要的是信心和别人的接納。當他日漸康複,回到故鄉,在和外婆的朝夕相處間,漸漸恢複了元氣。整個人的狀态也從非常态轉到了常态,于是他開始了接納自己、與自己和解。

他與過去和解,接納了原生家庭的影響;他與現在和解,接納了作為繼父的姨爹,接納了生活的困頓,甚至接納了前女友和老公的破鏡重圓;他與未來和解,接納了生活的不完美,接納了可能的命運安排,對茹曉潔說我會無條件的支持你。

于此同時,曉潔也完成了自己的和解,因為懷孕了,所以她與興貴和解了,然後也不再糾結于工作的不順和對領導的不滿,選擇生完孩子之後再辭職,與工作也和解了。而和解的另外一層含義,其實是成熟。經過時間的沉澱和歲月的醞釀,我們終于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包容,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成長吧。

實際上,在觀影過程中,我更喜歡媽媽和外婆的角色,從頭到尾都透露出一種中國女性的付出與豁達、樂觀與堅強。尤其外婆,太可愛了,包括學打太極那段。因為經曆的事情實在太多,所以她淡定又平和。她在對興貴和曉潔講述的故事中,内容甚至完全相反,不好分辨孰真孰假,也許導演正是想要這樣的手法來表達:我們的記憶也許并不真實,我們的感覺可能也很片面,而生活本來就是真真假假融合在一起的,這大概也是國人的智慧和狡黠吧。

和導演聊天之後感覺,這部片子更像他的自傳體記錄,甚至其中的媽媽和外婆,就是他自己的媽媽和外婆來扮演的。雖然是素人演員,但是表演沒有任何痕迹,也許她們都是在表達自己了,就像那句話說的一樣:最厲害的演技,就是别人看不出你在表演。

更為神奇的是,導演自己講述了一個電影背後的故事,外婆本來已經進了ICU,情況很嚴重了,但是聽說外孫要拍電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神奇恢複,然後整整陪伴了56天的拍攝時光,貢獻了近幾年大熒幕上最經典和可愛的外婆形象。而在電影拍完兩個月之後,突然之間,老人家戛然離世,仿佛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使命,放心無憾而去。

如同電影的最後一個鏡頭,小雞破殼而出,開始了對世界的好奇和探索。而外婆靜靜躺在床上,即使中午公雞的打鳴聲,也再無法把她喚醒。這也是一種傳承和生命的傳遞吧。

電影的台詞也很棒,甚至可以說精妙(比如北京幹什麼都在搶,房子要搶、車位要搶,連生病都要搶;再比如生命在于勞動),配樂也是非常到位。如果說一部電影是一個工業化産品的話,《故鄉異客》無疑是一個完成度很高的,經過認真用心打磨之後的成熟作品。

看完電影,然後又和導演聊完之後。其實還是蠻有感觸的,過去的幾年,自己也是在不斷接納和與自己和解的過程。這個過程其實還是蠻痛苦,但過來之後就是一路通途。一個人隻有真正與自己和解,那才是最強大和無畏的時刻。在那一刻,我們終于認清了自己的優勢,承認了自己的脆弱,也實現從“我”到“無我”的跨越或升華。

當然,我們需要承認,看懂這個電影或者産生共鳴,是需要一些閱曆和基礎的。所以不管是表揚還是批評,其實都是一種關注和鼓勵。如同羅翔在《十三邀》和許知遠聊天的時候,說過的一句話:别人對你的表揚名不副實,但是你接受了而且很開心,那為啥别人批評你,你為什麼就深信了呢。

歸家路上,大雨傾盆,聽着薛汀哲的最新鋼琴曲《雪落夏至》,感覺特别應景。就像影片最後給到大家的希望一樣,經過大雨(或生活)的洗禮,我們認真和過去告别,然後好好準備,去迎接明天的萬裡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