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在七夕看了一步這麼寫實的電影。中年、互聯網大廠、裁員、職場年齡歧視、另一半全職太太、子女國際學校、送外賣......一切都這麼真實熟悉,仿佛就發生在周圍的普通人身上。你我身邊有多少個高志壘?

一個人到中年程序員,天天996, 為了公司甚至熬出了糖尿病,但仍然免不了被裁員的命運;再就業市場年齡歧視嚴重,根本不給中年人機會。面對上有老下有小的壓力,他幾經思量,放棄了自尊,拖下孔乙己的長衫,加入外賣大軍。

外賣門檻低,但裡面門道很深。騎手為了速度疲于奔命,被迫超速駕駛或違反交通規則,甚至釀成車禍。人人求快使得用戶對于外賣員配送速度的要求越來越高, 超時幾乎等于差評,而一個差評就扣罰平台100元。正如電影裡的高志壘,剛開始送外賣路線不熟悉幾次超時,反而倒欠了平台錢。

經濟不景氣讓越來越多走投無路地年輕人加入外賣行業,進一步加劇了增多粥少的現象。平台為了提升效率進一步壓低單價,卻要求騎手提高每單配送效率。面對不斷壓縮的配送時間,不斷降低的單價,外賣騎手們不得不逆來順受,以犧牲個人健康和安全為代價,在馬路上橫沖直撞,來回奔波。一層壓一層,所有的壓力都給到騎手。

除了配送時間,騎手們不得不忍受客戶的不合理要求以及嚣張态度并笑臉相迎。逆來順受”在“客戶就是上帝”的理念以及平台強力扣罰的約束下被合理化了。平台甚至強制推行“微笑計劃”随時抽查騎手的态度,需要在五分鐘内完成微笑驗證,不通過就要被罰款或封号三天。高志壘也從最初竭力維護個人尊嚴到不得不接受這種“不合理”制度的轉變。

外賣騎手們是各有各的難處。高志壘被裁後在房貸、孩子學費、父親康複費中苦苦掙紮;大黑則是為了幫小兄弟還債;老摳為了家中患白血病的孩子籌集手術費而将自己的日常開銷壓縮到最低,甚至把被撞到後的一萬五千元的賠償金當作财運時,我差點淚奔。一萬五不算多,但竟然可以讓已經努力到極緻的人卑微至此。

《逆行人生》關注了當下一些最有話題,最能引起共鳴的話題,比如中年失業、職場年齡危機,刻畫了許多人在逆境前不放棄,努力謀生的故事。但這僅屬于個體的努力,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制度能否提供最基本的保障措施?再直白點,努力是好事情,值得提倡,但難道我們必須活的那麼累,必須把自己的體力精力壓縮到極緻去謀生嗎? 怎樣可以讓努力的回報更加體面更有尊嚴呢?

從這個角度講,《逆行人生》僅訴諸個體努力以面對困境,全然忽略了一個更宏觀也更根源性的問題:隻要機制性的問題無法解決,個體講不得不努力再努力,内卷再内卷。當人人都努力的時候,努力也不再是稀缺資源,努力的作用也大大降低。因此,要改善千千萬萬普通勞動者的處境和生存,隻有從機制層面找出路,改變分配體系,這是觀影之後真正值得我們反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