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片開頭就已經概括了這部3個小時的電影全部:

男孩在路邊水池認真擺弄自己的小船玩具,

男孩媽媽匆匆跑過來嚴厲呵斥把男孩拉走,

小船留在了水池裡,

沒一會就翻進黑色水底。

壹、其實這是一個測試

博顯然從小就被培養成這樣,在母親的控制下他變得矛盾麻木且空洞,不知道他會不會困惑,面前這個明明看上去應該是最愛他的人,做的事情卻都讓他感覺到驚恐受傷。整部電影他似乎是一個空瓶,外界給他什麼,他裝滿什麼。他會在公寓裡對着突然出現的流浪漢驚恐,會面對母親突然離世的消息呆怔,會因被追殺而恐懼,會因母親的撕心裂肺而瘋狂解釋懇求道歉。然後這一切行為似乎不像是他自己說的,像是一種路線規劃,有點随意的那種。所以全片看下來會覺得這個劇情如有似無,三個部分的轉換像是三個節奏不同的關卡。

沒錯,這部電影宛如一個遊戲,設想一下整個故事都發生在一個有限的空間内,主角在一條線上運行,再去看看結局,前面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理解。因為,這隻是一個測試,能看得到是心理咨詢對話的盜錄、醫生家78頻道的監控,看不到的會是什麼呢?是混亂異常街區中不斷求助的流浪漢?還是醫生家反複推遲時間的醫生?或者是在母親葬禮最後出現的初戀女孩?

回看電影的種種細節,可以看到母親的控制滲透在各個角落,大到開頭的出現的社區公寓,小到裡面的家電和速食産品,全部都印有母親的“大W”公司logo,在影片的最後也明示了該公司開發某種精神藥物用于控制孩子。

所以我推測其實整部電影就是一個針對博的長期服從性測試,所有的人或者事物都可以成為一個導火索快速測試一下博是不是将其母親放在第一順位,所以我們看劇情的推動往往是博驚恐地亂跑,然後遇到很多立刻識别出他的人,配合他推着他進行下一部分的測試。

貳、控制和審判

但是很明顯,人是控制不住的,醫生家的妻子若有似無地暗示博不要做罪人以及明示其行為都被規劃好了,森林裡照顧博父親的管家說漏嘴了一些真相,測試裡總有一些意外的部分。但是很快,女兒狂喝油漆而死,管家原地爆炸,母親的控制像是一個影子,緊緊追殺吞沒着一些真實的東西。最終博知道了真相,盡管哭喊求饒,但是面對母親一遍又一遍自我犧牲陳詞濫調的指責,他還是緊緊掐住了他母親的喉嚨。

最後審判在我看來像是在博的内心進行,就像開頭從子宮出生,博開船返回一個宛如子宮黑色的有水山洞,在這裡博終于做出了一定程度解釋,關于種種測試的結果,但是面對蓋棺定論試圖自證是何其困難,他顯得無比困惑,面前這個明明看上去應該是最愛他的人,卻用各種細節拿來證明他是一個母親的愛居心叵測的有罪之人。這種矛盾在最後一刻才爆發開來,博說我不想死,誰來幫幫我,此刻已經沒有機會向外去尋求幫助了,所以這一刻其實是博在問自己,我自己覺得母親是愛我的嗎?我真的不愛我母親嗎?如果他愛我并傷害我然後我也傷害了她,那我還愛她嗎?

很顯然這些問題沒有回答,但是沒有回答不代表沒有結果,審判給出了結果,毀滅,最終博也死在黑色的子宮裡,他沒有辦法處理這些問題,又或者說,他甯願自己沒有出生過。

叁、我愛你,但…

我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感覺到壓力了嗎,如果沒有那恭喜你通過了測試。

“期望常是一種微妙的暴力,因為這是要求别人順從我們的意志。”—約翰·威爾伍德

别管是誰說的,我在網上搜索的,如果你感覺到了不适,那麼姑且看一下這句話。為什麼會有誕生于愛意的黑暗,因為有些愛不是愛,或者說,有些愛需要代價,再或者說,不是愛是期待,是命令。在博的媽媽那裡,愛一直是有條件的,如果你不來看望我,說明你不愛我,我會把你的信用卡停掉。以至于到,如果你不聽我的,讓我難受,你就是辜負了我對你的愛。我以前寫到“對于一個命令,你不去服從,就是不考慮發令者的感受,這真是可笑。”(為什麼中國很多孩子都不會去考慮家長的感受? - Fantastize的回答)

這種期望的力量在家庭裡俨然變成了一種束縛,這種束縛的背後隐藏的往往是個人性質的自私和怨恨。母親說愛博,而博住在破爛的瘾君子公寓/被關在閣樓,母親住在豪華别墅。母親說愛博,父親可以隻是一個畸形的吊狀怪物藏身閣樓,而博則被一則關于性器官的謊言蒙蔽到不敢發生關系。母親說愛博,明明有資源派人開專車接送博從公寓到自己豪華别墅,而博需要訂機票趕飛機收拾行李旅途奔波。很顯然,母親滿足的不僅僅是某些自我犧牲的苦楚,是一種伴随着“我之前付出過我過的不好,所以你不能過的好,你要對我付出”的占有欲控制欲。這種占有欲往往來自于巨大的懷疑和畸形的不安全感,不管是對于不信任事物的過度解讀,還是對于某些命令達成的反複證明。從這個角度來看,博母和博一樣都是空心的,博可以容納别人的情緒,而博母沒有辦法自己消化情緒,必須要把自己情緒依附于别人的行動。這也是為什麼最後博母甚至恨自己的孩子,原因隻是孩子沒有按她自己想的方式滿足她的情緒需求。

肆、毀滅和循環

家庭裡的毀滅還出現過别的電影裡,繞不過去就是同導演的《遺傳厄運》。

遺傳厄運 (2018)7.32018 / 美國 / 恐怖 / 阿裡·艾斯特 / 亞曆克斯·沃爾夫 加布裡埃爾·伯恩

在《遺傳厄運》裡我認為更多是母親的視角,從上一代到這一代再到下一代,這裡面的母親既作為女兒又作為母親,并且她面對的更多是生活氛圍的痛苦以及罪惡過去的荼毒,一如片名“厄運”,一種高壓家庭,悲劇命運的毀滅推動。

而在本片中家庭的整體被減淡了,幾乎變成了博和博母的二人關系,這裡不僅可以立刻識别出博母的自私本性,更多也可以窺探出博的毀滅和自我毀滅的源頭。在得知她的母親控制了他的一切之後,博首先是出自本能地害怕和道歉,但是在接受了更多指責辱罵,他掐住博母的脖子,開始了毀滅。上文說的,博像是一個空杯,他可以承受别人的情緒,但是他上一秒是媽媽是愛我的道歉,下一秒則是媽媽是恨我的憤怒,博沒有辦法處理如此扭曲的情緒,意識到這是母親對自己的灌輸,并想停止這一切。

值得注意的是,這一套流程反過來其實就是最後的黑色山洞審判,博先是解釋和憤怒,然後是求助和道歉,最後是淹沒和放棄掙紮,他沒有辦法自洽,也沒有辦法理解,最後更沒辦法繼續面對之前的一切,他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回去,于是他回到回歸來時的地方,以自我毀滅的方式。

所以其實在影片開頭就已經概括了這部3個小時的電影全部:男孩在路邊水池認真擺弄自己的小船玩具,男孩媽媽匆匆跑過來嚴厲呵斥把男孩拉走,小船留在了水池裡,沒一會就翻進黑色水底。家長的責罵和打翻的小船到底對于一個孩子意味着什麼呢?控制和自私到底是怎麼在家長的内心陰暗處生根發芽的?影片沒有給出答案,但是影片給出了體驗,3 個小時速通博的一生,你為誰開心為誰難過?生活在家庭中的你我,在什麼時候感到開心感到痛苦?這些都來于哪裡?是否一接觸就隐隐作痛?

去搞清楚吧,你是選擇承受傾盆,還是自行裁酌。